第四章：军旅（一）
  “解散！”处在广场最外侧的队长怒喝一声，广场中心由士兵组成的方阵便像落地的水花一般向四处散开。这是预备兵的福利，在正式加入军队之前，在每日的训练结束后，他们拥有两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常宁站在方阵中间没有走动，他仰着头，转了转脖子，等待它发出一身清脆的咔嚓声。这已经是常宁和无名报名参军以来的第三个月，起初严酷的训练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有些驾轻就熟。“看招！”无名突然从流动的人群中杀了出来，试图从背后袭击常宁，但是却被常宁敏捷的反身招架住。“还是喜欢用小时候用的那招啊？”常宁嬉笑着，双手却有力的架住了无名挥过来的手臂，让无名不好把手从中脱出来。几个月的训练下来，常宁能肉眼可见的观察到，自己与无名的身子要结实了不少。尤其是无名，对军旅生活狂热的他，比起之前看起来要足足大上了一轮。起码到目前来说，常宁还是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的：充足的伙食，稳定的住所，周围是一群同样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常宁和无名住的营房里，他们还认识到了几位要好的伙伴。“喝！”又一位少年从常宁与无名对峙的旁侧俯着身子冲了出来，使得纠缠的两人各向一旁退开。后边还跟着另一位少年，他笑眯眯的看着冲刺的少年，也徐徐向他们走来。常宁定睛一看，是乔七和乔八。“今天可是训练的最后一天了，你们待会打算做些什么啊？”乔七把他们冲散之后，重新站直了身子，右手却始终呈握剑状，接着再向上画出一个半圆，最后向左斜下方插在腰间，假装把剑插进了剑鞘里。常宁无奈的摇了摇头，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嗯，自从孤儿院关院以后，城里也没剩什么我们认识的人了，我们打算去白眉爷爷那里道个别，你们呢？”“我们啊，我们打算和家里人吃个饭。”乔七回答。“家里的老头子，可急着要看我们上战场，为国效力了。”随后而来的乔八说道。听乔七他们说到过，他们家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军人世家了，家里一共八个孩子，五个男孩，全部被他们的父亲送来了参军。“那就晚上再见咯？”道了别，他们分别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无名，今天可就是最后一天了。”走在前往当铺的路上，常宁突然发声。“嗯，最后一天。”无名应声附和着，他仿佛已经知道了常宁接下来要说的话。“明天就是筛选的日子了，我想要到近卫兵那里去。”“你想当馨叶公主的近卫，对吧。”无名看着常宁颇是憧憬的脸庞，他都知道的，早在做出参军决定的那一天，无名便隐约的察觉到了常宁的目的。但和常宁不同，无名想要成为一名先锋兵，他想要向白月那样，身着铠甲，上阵杀敌。“常宁，这很难。”“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试。”无名的话音刚落，常宁便马上接过话。在这场谈话中，两个人好像早已经知道了对方要说的话，也做好了回答的准备。预备兵团中，表现最好的那一批人才能被选入近卫兵团，他们被用于保护皇室成员。而想要成为馨叶公主的近身侍卫，就更必须是近卫团里万里挑一的存在。常宁知道无名在担心自己，“放心吧，就算当不成近卫兵，当个先锋兵也挺好的。”常宁在说出这句话时，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不知道是在安慰无名，还是在安慰自己。

  聊着聊着，来到了当铺的门外。人影未见，一股香味便先从当铺里飘了出来。“是常宁和无名吧，快进来。”伴随着香味传来的是白眉爷爷的声音，他的耳朵还是依旧那么的敏锐。常宁和无名跨进了门，饭桌上已经摆好了满目的饭菜。常宁不禁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白眉爷爷的场景，那天他食不果腹，实在坚持不住，晕倒在地上。醒来时，正是躺在这饭桌旁的一侧，旁边是一位眉毛发白的老翁，正忙碌着把食物摆上饭桌。“前几天无名已经和我说过了，明天你们就要正式参军了吧。”白眉在饭桌和堂前之间不停的走动着，把一道道香气四溢的饭菜摆上饭桌。“知道无名喜欢吃好吃的，老头子不会做什么饭菜，我把城里的小吃都给买来了，给你们炒热了一下。”常宁看着白眉爷爷劳碌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他好像有些理解了亲情是怎么一回事。“快趁热吃吧，都给我吃的饱饱的，当兵以后的生活，可没现在这么好受。”“爷爷，你也当过兵啊？”无名眼馋的坐了下来，摩拳擦掌的看着眼前的一桌子美食，准备大展身手。无名的问题让白眉一顿，他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着自己手中端着的饭菜，有些走神，或许是想起了当兵时一些不美好的回忆吧。但仅仅过了片刻，他便又换上了一副高兴的面孔，重新开始忙活起来：“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们不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来，快吃啊常宁。”白眉把最后一道饭菜端上，示意常宁也一起坐下。他们就着饭菜，谈天说笑起来，仿佛爷孙同堂。

  “爷爷，以后可能就很少能来您这里了，感谢您这些年来对我们的帮助。”白眉送他们走到门口，常宁转身说道。“爷爷，我们会想您的。”无名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眼角处流了出来，他低下头，用手背擦去泪水。“以后到了战场上都给我拼命的活着，我可不想看到你们回来以后缺胳膊少腿的。”常宁和无名向白眉爷爷深鞠一躬，作了道别。白眉站在当铺的门口，看着他们转身准备离去。“等一下，常宁。”白眉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常宁。常宁听到了声音，回头看向白眉。“有个东西要给你们。”白眉把双手绕到后颈区，头微微底下，把后颈处的绳结解开，把佩戴在脖子上吊坠一样的物品取了下来。这是常宁第一次见到白眉爷爷时，便看到他一直戴在身上的东西。“老头我也无儿无女，把这个戴上吧。别看它不起眼，这可是这个当铺里，最珍贵的宝贝。”常宁从白眉的手中接过，是一枚被劈成一半的硬币，硬币的豁口处不规则的突起着，保存的年代或许有些久远，已经失去了他的锋利。完整的另一端上有些锈迹，但仍能看清硬币上刻着一些常宁看不懂的文字，应该是别国的货币。硬币上被打了一个小孔，吊坠的线从中穿过。放在塔塔城，这也许只是一枚不起眼的硬币，甚至无法具备价值，但白眉爷爷脸上严肃的表情，让常宁意识到了这枚硬币背后的意义。“无论何时，一定要好好的保管这枚硬币。将来有一天，也许你会碰到一个叫烈斗的家伙，到那时你会明白的。”常宁郑重的看着白眉爷爷，把硬币戴在脖颈上，打好了结。“走，走吧。”白眉目视常宁把硬币戴上后，转过了身，走进了屋里，没有再回头。常宁双目有神地注视着白眉爷爷离去的背影，双手紧贴着双腿，笔直的站立着。待白眉爷爷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以后，他满怀感恩地，发自肺腑地，再深深的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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