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李清云的回忆之二 (2 / 2)
        ……

        那时候李清云的村子是极为幸运的，几乎没有受到战乱的影响。这个村子里的人甚至都没有听到过枪炮的响声，更不要说见到鬼子什么的了。李清云的爷爷只说过这么一件事：

        一天夏日的中午，老爷子正躺在家中树荫下乘凉，突然有个穿着腻子大衣的人翻墙进了院子。这个人看到家里有人后吃了一惊，但反应极快，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元来扔给老爷子。这时候外面还有追逐吵闹的声音传来，这个人兜兜转转无处可藏，将腻子大衣脱下来蒙住脑袋，就跳入了猪圈后面的一个屎尿坑里。这种坑在李清云老家叫做栏，平时用于储存牲畜或者人的排泄物，生活用废水、雨季的排水也往往引到这里。这就导致栏里面满是污秽，甚至还有着无数活动的蛆虫。

        这人刚钻进去没一会儿，就有一群人闯了进来，四处搜查，还问李清云的爷爷有没有看见外人。李清云爷爷后来说的是，他知道这群人是还乡团的，那就肯定是坏人了，于是一口咬定没有看到人。这群人四处搜寻无果，只好去别处了。

        躲到栏里的那人强忍着一口气憋到众人离开，这才爬了上来，脑袋上全是蛆虫，让人作呕不已。那人并不在意，将腻子大衣脱下来扔猪圈里，李清云的爷爷用瓢接水将他从到到脚清洗了一遍，又躲在柴房到了半夜才偷偷离开。那人离开后，李清云的爷爷连夜将那腻子大衣裹了一块大石头沉到了栏里面。

        那人的身份无从得知，后来也没有出现过。但李清云爷爷一口咬定那人是做地下工作的，暴露了后被追到村子里来了。至于可信度——无所谓了，权当是真的吧。

        这些老黄历李清云认为不见得就是真的，在一个乡下老头嘴里念叨咀嚼了数十年的故事无法想象被加工到了什么程度。此刻的他把这件事讲出来，无非是想缓和下情绪而已。

        娘亲死后，李清云的思想意识产生了很大的改变。原本有些浑浑噩噩的他突然想改变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想离开这个地方，至少也要离开这个村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想起了学堂上老先生的一句话：如果想出人头地，就必须读书。

        好在两年后，全国都解放了，各地包括村子里都兴办了学校，李清云觉得自己走出村子的机会到了。

        李清云那年十二，他站在爹面前，坚定地说道：“我要念书！”爹的一个巴掌就打了下来：“念书不花钱是吗？干活去！”

        那时候开始土地制度的改革，村子里装了大喇叭，土地改革政策和伟人语录天天在喇叭上响来响去。李清云的爹干劲十足，觉得种地才有前途，出人头地那是有钱人和干部子弟才能干的事情，至于读书——那铁定是一点前途都没有的。

        李清云开始跟爹斗争，被揍得鼻青眼肿都要去学校上课，没有交学费就站在窗户外面听老师讲课。当时村办学校的校长送给李清云一套书，亲自去跟李清云的父亲交涉，但交涉的结果只是他自己学习可以，交钱没有，地里的活也不能拉下。

        无奈之下，李清云一边在校长的特殊关照下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听课，一边还要在农忙的时候帮忙做农活。他经常性的一边做饭一边看书，晚上点灯熬油看书到深夜——这导致了父亲的极大不满。

        但这种情形没有持续太久，李清云的生活和未来都迎来了转机。

        这年李清云十三岁，爷爷给他联系了一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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