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牧羊岁月 第一章 牧羊人
  对于父亲对我的惩罚，我设想过很多方式，最多的肯定是暴揍一顿。虽然我很怕挨揍但是我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逃避，因为这或许是唯一一种能让父亲消气的方式。但是那天我步行了十几里路回到家的时候，正好迎上父亲。我动作一滞就站在他面前，准备承受他的怒火。但是令我意外的事出现了，他竟然没有理我甚至都没有拿正眼看我就直接出去了。母亲从堂屋出来看到我之后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回来了”便随着父亲下地了。我在原地呆了十多秒就直接进屋了，徐德方看到我竟然也没有说话。我也没理他就躺床上睡觉了。我知道该来的惩罚一定会来的，天塌下来当被盖，我这反正也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等我睡醒的时候都下午四点了。我以为父亲还没有回来，出门看到他已经坐在院子门口的柿子树下乘凉。我觉得他一定会找我，就站在哪里等他叫我。可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我站了三分钟他从头到尾都没看我。我于是我知道了这就是父亲惩罚我的方式，那个时候叫晾着你，现在叫冷暴力。但是我却不以为然，看他确实没有叫我的意思，于是我就直接去厨房找了一个凉馒头蘸点辣椒酱填了一下肚子。过了一个星期，父亲还是一如我刚刚回来那天满脸冷漠。母亲这几天也只是偶尔给我说句话，至于家里其他人看见我都躲着我。我对于这个现状还是有些惊讶的，但仅仅是惊讶。这种级别的被孤立在我面前都是小事，别说不能和转学之后的那种孤独感相比，就是初一转班后带来的那种失落和无助都比这个强烈的多。我当时就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家里不给我说话我就到外面去找人说。

  某一天我正准备吃我最喜欢的韭菜炒鸡蛋，父亲拿筷子一挡突然对我说：“你哥为了能挣钱，去夏邑县学摩托车修理了，小方和毛俊还在上学，家里不养闲人，想吃饭的话自己干活挣。”还是叛逆期的我听了这句话就直接放下筷子说：“好，我明天就出去打工。”父亲看着我，那眼神很失望很失望。那个时候我只是以为他是对我的学业失败失望，其实现在想来是对于我当时没有明白他说那句话的良苦用心还做出忤逆的行为而失望。他看着我很长时间，我只知道当时感觉很压抑。在我即将爆发的时候他又说：“你有什么资格出去打工，哪家工厂愿意要一个还没有成年却是不安定因素的工人，你在家哪都不许去，明天开始每天去割草喂羊吧。”于是我就成了一个牧羊人。

  当时家里有四只羊，因为是夏天到处野草都很茂盛。我根本不用割草，直接把羊牵出去往树上一拴就直接找个树荫下睡觉，晚上再牵回去。没钱买烟，就捡几个父亲丢下的烟头带着，在乘凉的时候，抽几口烟吃几个梨或者苹果。在当时的我认为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逍遥似神仙。再加上后来联系上了王小敬，每天在田野里一边放羊一边看书一边写情诗。俨然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大学生放假回来帮助家里干农活的积极形象。白天去放羊，晚上就去村里二彬开的小卖部旁边斗地主，那个时候两副牌的斗地主才刚刚兴起。大家都很喜欢玩，开始也就只是玩，后来开始赢糖果。我是没有闲钱买糖果的，大多数时候也就是看别人玩，偶然的机会敬中有事走了，他们三缺一我就凑了一个。结果竟然赢了三十多块糖果。然后开启了我的斗地主生涯。有时候会打到很晚反正也没有人理我，如果关了门我就翻墙头进去。我的一手斗地主的好牌技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因为从不赌博，所以现在荒废了。对于我所有的行为，父亲从来不问。其实在内心深处我还是很失落的，没有人关注的感觉很不好。

  在告别王小敬的后的某一天，极度失落的我遍寻了家中各个角落里都没有找到一个烟头只好悻悻的出门。也不再带纸和笔。没有烟抽让我无法打发多余的时间，虽然那时候烟瘾不大但是我也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难受。我坐在空旷的梨园里看着随风飘落的黄叶和日渐枯萎的野草，突然间就感觉很寂寞。那种被整个社会抛弃的感觉一刹那就就撕破我所谓的我行我素的伪装，让我第一次反思我做的这一切值得吗？我用大好的青春年华去养羊，而养羊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和父亲那句“家里不养闲人想吃饭的话自己干活挣”而怄气。是个傻子都知道这样做是得不偿失的，而我却自以为是的做的乐此不疲。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再没有了之前割草时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无助。好几次我在饭桌上都欲言又止，但是始终没有说出话来。只不过再牵着羊出门的时候，没有了当初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来自内心深处的沉默，我开始焦虑。不再在树下坐着，每天在田野里来回走动。莫名其妙的发火，找一根树枝使劲抽打某一只不听话的羊。以前我认为是逍遥自在的日子，现在变成了一种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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