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曹操进了城，立刻提审一干人犯。关于吕布和曹操此时的对话有好几个版本，这里尽可能地都写进来。《英雄记》记载，吕布向曹操抱怨自己手下的将领，说自己平时对他们很好，可关键时刻他们竟然背叛了自己。看来吕布也尝到了被背叛的滋味，他这样说应该是在为自己的失败辩解，不承认自己的失败是因为能力不足。曹操的回答耐人回味，他说你背着妻子，整天惦记这些将领的媳妇，这也叫对他们很好？

没想到这里还扯出点绯闻，家花不如野花香，这大概是男人的通病吧？别看曹操这样说吕布其实他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曹操可不惦记自己人的媳妇，他总是想着敌人的家属，最著名的一次应该是张济的妻子、张绣的婶子那一次，当时张绣刚刚投降，应该算是介于敌人和自己人之间。曹操没能管住自己，结果激反了张绣，把自己的一个儿子、一个侄子，还有大将典韦都搭进去了。除了这一次还有一次也比较出名，就是即将发生的秦宜禄妻子这一次。按照《英雄记》记载，在下邳城被攻破之后，曹操垂涎于秦宜禄妻子的美貌而把她据为己有。偏偏城破之前关羽曾多次向曹操提出请求，攻下下邳之后自己不要憋得赏赐，只想得到秦宜禄的妻子，而曹操同志也同意了。可等曹操一看到她立刻就反悔了，当即把她留下据为己有。曹操这种说了不算、出尔反尔的做法让关羽非常不满。

好了，接着说吕布，《献帝春秋》记载吕布被绑来见曹操，他一见到曹操就开始套磁，他说“明公”怎么瘦了？又开始称呼“明公”了，不知道陈宫听见还会不会制止他？曹操一愣，反问道：“你怎么认识我？”吕布立刻答道，在洛阳那会儿，有一次在老温家开party见过您。曹操说，是吗？我不记得了。我为啥瘦了？还不是因为你！吕布立刻顺竿往上爬，他说当年齐桓公不记恨管仲曾射过他一箭，还拜他为相。现在我是彻底服您了，愿意尽股肱之力为您效命，“可乎”？感觉这个“可乎”问得可怜兮兮的。不知道《献帝春秋》这段记载是否真实，如果是真的吕布可太丢份了。

然后吕布又转向坐在一旁陪审的刘备说，“玄德卿”你是座上客，我为“执虏”，看我被捆得这么紧你就不能说句话？看看，对刘备的称呼也改了，不再是“弟”，而是尊称为“卿”了。还没等刘备答话，曹操就抢先回答了，他“笑”着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反而去求刘使君呢？看来曹操有放过吕布的意思，此语意在提醒吕布搞清形势，弄清楚生杀大权掌控在谁的手里，不要烧错香、拜错佛。

说着曹操就要下令给吕布松绑，此令一下就等于宣告吕布得到大赦，不会有性命之虞了。就在这时曹操的主簿王必趋步上前说道，吕布现在是俘虏，他手下人众就在附近，可不能就这样把他放了。王必说得对，眼下还弄不清吕布是不是真心投降，就这样贸然把这个万人敌放了确实不妥。曹操何等聪明，经王必一点就立刻明白了，于是他就坡下驴对吕布说道，你看，我本想放了你，可主簿不同意，怎么办？其实不论别人提出什么建议，最后拿主意的还是曹操自己。从他出尔反尔的言行上看，他应该还是没拿定主意。他确实想放过吕布，可还有些犹豫，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吕布能不能为曹操所用？

被称为正史的《三国志》和《后汉书》对这件事的记载基本一致。吕布一被押上来就说：“缚太急，小缓之！”又对一旁坐着的刘备哀求：“玄德卿为坐上客，我为降虏，绳缚我急，独不可一言邪？”吕布的表现虽然很跌份，但也可以理解。他现在命悬人手，生死难料，难免病急乱投医，把参与陪审的人都当作救命稻草，指望着谁会站出来为他说几句好话，所以他才会“不记前嫌”来求刘备。可是吕布忘了，这些人虽然可能成为他的救命稻草，但同样可能成为他的催命判官。如果他去求别人，人家看他可怜也许能为他说两句好话，可他偏偏去求刘备，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恨吕布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刘备！吕布也是太紧张，他忘了一件事，不久前他还派高顺攻打刘备，并抓获了刘备的家眷，现在还在下邳城里押着呢！他这时来求刘备简直就是送上门来，让人家报复！

不过刘备暂时默不作声，没接这茬。大概他还想看看吕布的表演，而且他认为曹操未必会放过吕布，如果那样自己没必要作恶人；如果曹操真的要赦免吕布，到那时自己再说话也不迟。曹操可没立刻同意给吕布松绑，他笑着说：“缚虎不得不急。”曹操这时的“笑”应该是胜利者发自内心的得意的笑，先绑着，有话就这么说！

吕布继续展开说服工作。他语气中带着讨好，小心翼翼地说：“今日已往，天下定矣。”曹操就问，这话怎么说？吕布答道：“明公之所患不过于布，今已服矣。令布将骑，明公将步，天下不足定也。”史书上的文字真是简练，吕布短短的一句话表达了三层意思：一、自己彻彻底底的服了曹操，并愿意为他效命；二、强调了自己无与伦比的作战能力；三、描绘了如果曹操能够放手使用自己的美好前景，“天下不足定也”！

吕布的说辞和他的信一样，貌似很有说服力，曹操也被打动了，“面有疑色”，看来是动心了。《后汉书》干脆就说曹操“命缓布缚”，就是松绑，放了他。眼看着吕布就要逃过一劫，投入到曹操的怀抱中，从此开始新的生活，就在这时与他命里犯克的刘备同志挺身而出了。刘备本以为曹操会下令处死吕布，那样就不用自己出手了，可没想到曹操被吕布的一番话打动，竟然要释放他，这下刘备可不能袖手旁观了。这一点与《三国演义》不同，刘备是主动进言的，不是像《三国演义》说的那样，在曹操举棋不定转而征求刘备的意见时，他才说出自己的观点的。按照史书的记载，曹操当时根本就没有征求刘备意见的打算。当时刘备是“坐”在曹操旁边，这就说明曹操与他不是主从关系，而是主人和客人的关系，也就是说曹操没拿他当自己人，所以没必要也犯不着征求他的意见。可刘备不管这些，这话他必须要说，不然太对不起自己了。于是他起身阻止了曹操：“不可。明公不见吕布事丁建阳、董太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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