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客村桥下白斩鸡
  夏至那天深夜，杰哥和水生在客村立交的桥底下吃夜宵。杰哥刚从老家广西过来，水生做东请客点了两份白切鸡，外加两合白米饭，汤是免费的。杰哥突然问水生说：“怎么没看见九哥？”你没跟他说我来羊城了吗？”水生一拍脑袋呀的一声说：“瞧我这记性，给忘了，现在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吃鸡。”

  水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接到一单美团外卖，取货地是一家**店，送货地是一所大学旁的城中村。我没有接水生的电话，这小子找我一般都没啥好事，他现在打的电话刚好影响到我查看手机导航，于是我就直接挂掉了。

  我跟着导航很快来到了一座大楼的跟前，导航显示取货点就在附近，我前前后后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于是我逮住了一个深夜不睡觉出来活动的大爷问，我客气礼貌的说：“大爷您好，请问一下，您知道丁香花**店在哪里吗？”大爷看起来并不老，他摇摇头说，：“没听说过这里有什么丁香花的店呀！你去大马路那边找找看。”大爷手指着我来时的那条大路，我心里暗屌道，**什么破店，这么难找。于是我又调转车头往回走，走到三叉路口时发现**离远了。我气愤的转着手机的方向，指向图标刚好指着那栋大楼，心里嘀咕着不会是在大楼的背面吧？我急于求证，便拧尽把手加速往里拐，里面是一个露天停车场，趁着有小车出来升起栏杆的间隙，我嗖的冲了进去。大楼的背面果然是一排商铺，我一眼就看到了亮堂堂的丁香花三个大字，深夜里，只有这一块粉紫色充满诱惑的招牌在楚楚动人。妈的，这个本地的糟老头子，坏得很，被他耽误了五分钟。我把车停在车场的大道上，快速的跑进去报单，：“你好，美团108号。”情趣店老板是一个30岁左右的油腻胖男，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慢吞吞的从懒人椅爬站起来，伸手在柜台上抓了一个酒红色的小袋子丢向我说：“客人说要快点。”我敏捷的接住袋子对了对单号和手机号，确认后说：“OK！NOProbm。”走出情趣店，外面漆黑一片，我唤醒手机屏幕来照明。留给我的送货时间已经不多，我骑上电瓶车飞速的疾驰，在去往大学的直路上，脑海里居然浮现出情趣店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有那个躺在懒人椅上的油腻胖男，真TM想正脸给他一拳头！。

  一过十二点，客村立交桥下就开始热闹起来，几条分路的人行道都被卖快餐的游动摊占据了。很多跑外卖的小哥来这里加餐，还有出租车司机，他们喜欢把车子一溜烟的停在路边，大摇大摆像个大款样跑到餐车边对快餐老板说：“老细，斩一份白切鸡，酱料要沙姜加豉油。”说完后便舒舒服服的坐在小塑料凳上玩手机等待。

  我喜欢在深夜里跑美团，每次送外卖路过客村立交桥底都会闻到一股迷人的香气，那是沙姜调和酱油的味道，还有大白米饭的淡淡香气，呼吸中隐约能闻到新鲜大白菜刚出锅的镬香味。没单的时候我会停车下来看桥底下的人吃饭，深夜里我不喜欢吃东西，对身体不好，但是我喜欢在深夜里看别人吃东西。食客们点的最多就是白切鸡了，他们先咬鸡皮吃，从吧唧吧唧的吃食声中就知道鸡皮的脆嫩弹牙。吃完鸡皮然后就挑一块白米饭嚼，接着开始吃雪白的鸡肉，再送一口大白菜。

  水生一边夹着鸡肉吃一边问杰哥：“你不是一直在家呆吗？我记得有两年了吧？还以为你不出来打工了？”杰哥正抓着斩断剩下的小半截鸡腿吃，一脸满足的看着水生说：“是啊!我都在家呆了两年了，不瞒你说，这两年我一直在家里相亲，前前后后大概谈了二十来个吧！不是我嫌弃人就是别人嫌弃我，衰透了！一个没成，现在口袋里一粒米都没有，在家里呆不下去了，就想出来混混。”水生看到他面带悲伤，于是就向快餐老板要了一箱冰冻啤酒，“还是你厉害啊！杰哥，我给你算算，”水生点着手指嘴里喃喃道，嘿嘿!两年下来你平均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杰哥吃完了鸡腿把骨头柄丢到地上踩了一脚说：“妈的，这什么世道，长得要高要帅，有车有房还不行，还得有生意。”他把啤酒瓶往虎牙上一扣，瓶盖就被他锋利的牙给撬开叮的掉地上了，“来吧!兄弟，吹瓶!”两人碰了一个激灵的瓶响后，杰哥就仰起头咕噜噜的往嘴里放酒。这凶猛的操作简直就是酒神级别，水生看到他那么痛快便也学着仰起头灌酒，咕噜了两下便猝到了喉咙，急忙放下酒瓶咳喘起来。杰哥把空酒瓶往地上滚倒说：“没事，你喝不了不用陪我喝，意思意思就行了！”水生沾酒就红的小脸有点羞怯，不成言语的说：“别怎么讲，我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两人相视一笑。

  喝了大概半箱的时候，杰哥开始酩酩酊酊说胡话，水生一点醉意都没有，每次两人碰完瓶子，水生都只是对着瓶口抿一下嘴。迷迷蒙蒙的杰哥说：“水生，你知道我在家乡晚上无聊都去干什么吗？三村六垌都被我走匀了，我带着两只狗，骑着摩托车，我的两只狗一只坐在油箱上，一只坐在后座上，哈哈，这真是两只神狗，经过我一段时间的训练后居然喜欢上了坐摩托，每次我出去一拧油门，这一黑一白两只大狗便摇着尾巴跳上来坐好。”水生主动拿起了酒瓶说：“来，碰一个，你家的狗真是通人性。”杰哥听到夸赞有点飘飘然的说：“那当然，你也不看看主人是谁。”水生照常的抿了一嘴，放下酒瓶看了看，这瓶酒从开始喝到现在还剩一大半，再看看杰哥，真是个酒瓮，一箱的啤酒被他干了一半多。杰哥摇摇晃晃的说要去放水，水生指着桥底的花丛隐蔽处说：“去那里吧！”

  水生，你知道我在家乡晚上睡不着去干什么吗？”杰哥放完水后好像变得清醒起来，他端坐在红色塑料矮凳上容光焕发，伸手捞起一瓶啤酒用他尖尖的虎牙撬开说：“我晚上去捉猫了，真是刺激，一到晚上，基本每个村的水稻田，菜坡地，或者村头村角，矮山丘陵都会有猫的踪迹，我用手电筒在人家村外一照就能发现，那一双白亮白亮的猫眼睛，要一边用手电筒照住一边解开狗链，这瞎猫被强光照住就不动了，我就用两条狗去追，一准咬死，从未失手。”水生有点怀疑的看着他说：“你不会是捉了人家养的猫了吧？”杰哥提高分贝说：“出屋的猫都是狸，至少也是野猫。“”水生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猫狸肉来，那是N年前吃过的唯一一次正宗猫狸肉，嘴里顿时涌起了滋润喉咙的涎水。

  杰哥靠着桥柱子窃笑，顺手把空瓶子拉跌到了地上，瓶子并没有碎，他笑的样子实在是有点猥琐。水生用窥视的眼神看着他，猜测着他此刻到底想起了什么好事或坏事。终于忍不住要问，刚想说，没想到杰哥就自己先开口了，“水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我在来羊城的前两天把九哥家的猫给吃了，你不要说出去啊！我也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我骑着摩托载着狗，路过九哥家门口的小土丘，在明晃晃的月光下，我清清楚楚看到了一只大白花猫，它在皎洁的月色下伸着懒腰，沿着灌木丛小径缓缓的移动。我真的以为是猫狸，手里的狗链没抓紧，这两条货就窜过去把它给咬死了，我跑过去一看，猫头都被咬得溶烂，夜深人静，我想着与其让它曝尸荒野，还不如把它拎回去焖了吃。”水生听的有点懵，“嘴里说，吃了就吃了，不就是一只猫，你又不是故意的，我想就算九哥知道是你干的，他也不至于恨你吧？”

  我骑着电瓶车穿过客村立交桥底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左右，迎面就看到了涨红了脸的水生，下意识想起了刚才挂掉他的电话。水生也发现了我，远远的招呼我过去围台，我立好电单车小跑过去，仔细一看对座原来是杰哥，我一脸热情的问候道：“杰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羊城？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要买菜买酒跟你饮啊！”我的突然到来让杰哥有点惊慌，他连连说：“兄弟，好兄弟，都在酒里了，”只见他拎起箱子里最后一瓶啤酒咬掉瓶盖塞进了嘴里。我看着他仰直脖子，喉结滚动的灌酒，样子真的有点可怕，水生招呼着快餐老板说：“喂！老板，再来一份白斩鸡，一合米饭，一箱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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