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木偶牵出的往事
  凌晨咬破夜的唇，一抹血迹留在了天际，小镇的公鸡都在履行自己的使命，当天空换上灰蓝色的衣服时，便伸起长长的脖子对着天空长叫一声，像是在夸赞天空说这件衣服很好看，一声接着一声，无数赞美响彻云霄，乱七八糟的。“阿席，你好了吗？我上课准备要迟到了。”昨晚姜尔浩在房间里吵吵闹闹，东跑西跑，嘻嘻哈哈，制造出了大量的噪声，一家人都难以入眠，然后陪着他一起失眠，直到凌晨一点姜尔浩累了，睡了，这一家人才能睡下。

  所以蒋洁雅今天起得特别迟，睁开眼睛已经七点了，慌不迭地把身边还在熟睡的姜席弄醒，然后两个大人急忙忙地去刷牙洗脸，已经顾不得准备早饭了。“啊，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姜席从浴室换好衣服出来便快步走到客厅，从沙发上一手拎起公文包，走到蒋洁雅一直在焦急等待的门口，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然后两个人迅速关上门，匆匆奔赴工作岗位。然而，卧室里的两兄弟还在酣甜的睡梦中，可爱俊俏的小脸蛋一脸平静。

  每天张秀丽在姜席家陪伴孩子直到晚上九点钟才回自己家，第二天在姜席两口子踏出门后便赶来照顾孩子。“哎，妈妈，早上好，两个孩子还在睡呢。”在去学校的路上蒋洁雅碰见了走来的张秀丽，高兴地打了一声招呼。张秀丽今天穿了一条崭新的印花长裙，瓜子脸上总是带着泛泛的红晕和热情的微笑。“哎，早上好啊阿雅，孩子们是不是昨晚睡得特别晚啊。”张秀丽迎上前。“对啊，昨晚小浩凌晨一点还在玩。”蒋洁雅一脸无可奈何地对张秀丽说。“那行，肯定没做早饭吧，我来做，你赶紧去上班吧。”张秀丽亲切地拍拍蒋洁雅的肩，让她放宽心，不要担心。“哈哈哈，我就知道，妈妈最好啦。”蒋洁雅的脸上绽开了荷花般的笑容，搂过张秀丽，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了好了，去上班吧。”张秀丽笑着接过了拥抱，脸上的红晕越发清晰。“好嘞，妈妈晚上见，辛苦了。”蒋洁雅高兴地挥挥手和张秀丽再见，便迈着匆忙的脚步走向学校。张秀丽看着蒋洁雅走远，眼神和表情都在透露着一种母亲目送女儿的场景。虽然她们俩的年龄相差不足以用母亲和女儿来代入，但是她们的相处模式既是朋友，也是亲人。

  从张秀丽踏进姜席家的那一刻，蒋洁雅就把张秀丽当成了自己的母亲，事实证明，张秀丽是一个好母亲，蒋洁雅是一个好女儿。只是王木匠不喜欢两个孩子叫他爷爷，一定要叫干爹，为什么呢？因为这样显得年轻，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想再当一回父亲。

  张秀丽推开卧室的门，看见小浩还在熟睡，心想：这小东西把生活搞成了一团麻花，自己还心安理得地睡觉。不过埋怨归埋怨，下一秒钟自己就被这小东西的可爱调皮给折服了。小漾在张秀丽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后就已经是醒了的，他躺在床上，睁着清澈透亮的大眼睛，乌黑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动，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世界。“漾漾，你怎么起得那么早啊，需不需要阿姨帮你倒杯水啊。”张秀丽带着和蔼的微笑，俯下身来把头凑近小漾，语气温和仿佛像避免打破一个精致的玻璃杯一样。“……”小漾眨巴着眼睛望着张秀丽，两秒钟后，点了点他的小脑袋。张秀丽看见小漾点头了，嘴巴翘起的弧度更加大了，心想：这孩子，乖巧得不像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然后转身去倒开水了。

  “叮咚!叮咚!”门铃声响起，在厨房洗碗的张秀丽听到了门铃声，就放下碗，湿哒哒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便走去开门，但是途中却被卧室里慢慢走出来的姜尔漾拦住了，他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仰着可爱的小脑袋看着阿姨说：“陌生人，陌生人……”张秀丽哭笑不得，心想，这孩子这么小，怎懂得那么多事，她蹲下来，微笑地对小漾说：“漾漾，跟我来，我带你看看啊，门外的人到底是不是陌生人。”然后双手抱起小漾，站起来走向门口，她没有开门，而是指着门上的一个小孔对小漾说：“你看看这里，从这可以看到外面的人，然后你开门之前就知道这个是不是陌生人了。”小漾顺着阿姨指的地方看出去，门外通过小孔射进来的阳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他很认真地在看，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眉头一直在微微地锁着，生怕自己看到的是陌生人，不一会儿，他的眉头又舒展了下来，然后咧着嘴笑了，转过头看着阿姨说：“干爹，干爹。”张秀丽也笑了，看着怀里的小漾说“认出来啦，我的小漾漾，那可以开门让他进来了吗？”小漾兴奋地拍拍手，表示同意了。张秀丽打开了门，门外的王木匠带着大大憨憨的笑容，手里提着两个自己亲手做的玩具木偶，绷起了认真的脸假装生气地在责怪小漾：“漾漾早上好啊，怎么不给干爹开门啊，让干爹在外面站了那么久，是不是嫌弃干爹啊。”漾漾不好意思地别过脑袋，攀上了阿姨的脖子，王木匠没绷住笑了：“没事，没事，干爹不怪漾漾，你看，干爹给你带什么来了。”王木匠把手上的木偶举起来展示给漾漾看，漾漾好奇地转过身，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两个木偶，一个头上长着三根头发，咧着大大笑容，背着一个破烂帆布包的木偶吸引住了漾漾。张秀丽和王木匠都屏息静气，耐心地看着漾漾到底会选哪一个木偶，一会儿，漾漾伸出了他的两只手，把三毛木偶接住，然后抱进了怀里，还用嘴巴蹭了蹭它的脸蛋。王木匠和张秀丽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眶泛起了不明显的泪花，当年他们的孩子也最喜欢王木匠做的三毛木偶。“好嘞，漾漾啊，既然你选了三毛，那么剩下的这个木偶就给浩浩了，来，你拿给浩浩。”张秀丽放下漾漾，漾漾接过王木匠手中骑着摩托车的猫，然后抱着走向卧室，“弟弟，弟弟。”漾漾把木偶递给了正在玩小火车的弟弟，“警长，警长，是警长。”弟弟看到木偶的那一刻，便脱口而出了它的名字，眼睛泛着光芒，他真的喜欢得不得了，抱在怀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看到两个孩子那么喜欢自己做的东西，王木匠心里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

  下午，王木匠和张秀丽带着两个孩子去公园玩，公园里面有一个人工湖，湖岸是一株株的柳树，枝条垂挂下来，凉风习习地吹过，枝条跳起了婀娜多姿的舞蹈，特别是拂过水面的柳条，更是风情万种。公园里有很多红褐色的亭子，一些老人喜欢聚在那里下棋，有的在上面聊天说笑。

  张秀丽的手里抱着浩浩，王木匠的手里抱着漾漾，浩浩看见公园里的沙地有很多小朋友在那里玩沙子就急不可待地想要挣脱阿姨的怀抱，“不急不急，浩浩，我们先走过去。”张秀丽抱着兴奋的一直在拍着小手的浩浩走向孩子们的小乐园。“我们漾漾要跟弟弟去玩吗，你看那里有很多小朋友。”王木匠看着怀里安静的漾漾说。漾漾看着那群小朋友，几秒钟后点了点头，王木匠领会了漾漾的意思，就把他放进了沙地里，让他和弟弟一块跟小朋友们玩。

  张秀丽和王木匠走到湖边，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这些小朋友，看着和小朋友们玩得不亦乐乎的浩浩还有在一旁安静地玩弄着沙子的漾漾，突然间两个人的眼里都噙满了泪水。“要是我们的孩子还在，该有多好啊，现在他已经有14岁了吧，连他走的那天，我都没有看到他最后一眼。今天看到漾漾拿起那个三毛木偶，我一下子想起了当年我们的邦邦也是这样接过它的。”王木匠看着那群小朋友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不由自主地感叹。“是啊，我们的邦邦现在应该上初中了吧，那时候医生把他送进急诊室，让我们在外面等着，我记得手术结束后，隔着橱窗看见了他安静地躺在盒子里的模样，我当时有点恍惚，我不敢相信他走了，我连仔细地看他最后一眼，好好地摸摸他的机会都没有……”张秀丽聊起往事，沉默了一会儿便说：“唉，不想了，现在我们眼前不是有浩浩和漾漾吗，以后他们就是我们的孩子。”张秀丽用手抹了抹从眼眶滑落下来的泪水，红着眼眶笑着说。王木匠在一旁默默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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