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仕准备
        作为联邦的两极，明城领发生这种大事，徽银领或多或少被迫受到影响。那批出自联邦的“帝国人”在徽银领海岸边登陆已经过了七年，这七年里徽银领一直被明城领在各个场合压制着。

        明城领与徽银领彼此争斗两千余年，它们能平分秋色，谁都奈何不了谁的主要原因，正是因为二者在这场争斗之中保有默契，遵循着一定的规则，保有自己的底线。但现在时代变了，明城领率先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底线，徽银领却发现自己对此毫无反制的办法。徽银领用了好几年的时间，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最终得知，这个率先出来破坏规则的人，名字叫做展烛。

        而现在，这个天生的规则破坏者，坐在明城领大领主的位子上。他手下是数百万忠心耿耿的士兵，随时准备踏上战场赴死，也随时可能调转矛头指向其他方向。展烛上位之后，先是迅速结束了与西翎之间的战争，而后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对徽银领提出种种不合理的要求。多年以前那场让徽银领扬眉吐气的大胜，那部旨在限制明城领对于徽银领渗透的法案，在明城领派出士兵伪装成帝国人劫掠徽银领沿海之后就变成了废纸，到了今天，终于在联邦议会上被废止了。因为法案被废除，徽银领现任大领主引咎辞职，他的继任者则是他的前一任大领主。前任大领主当年在任上最后一件事便是推动了那部法案在联邦议会中获得通过，这之后他卸任去了圣都，担任元老院元老，如今法案被废除，他又不得不返回徽银领主持大局，而卸任的大领主顶替了他的位置去了圣都。徽银领大领主与元老院元老进行了一次职位互换，前任大领主叙申狐重掌大领主权柄，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写信给新任明城领大领主展烛，有鉴于徽银领海岸线过长，却无足够兵力守备，他请展烛与他共同向联邦议会提案，增设两个卫负责拱卫徽银领海防。

        展烛一边暗骂叙申狐是个十足的老狐狸，一面却还得正儿八经复信，对叙申狐的提议表示赞同，同时表示但凡用得到明城领的地方，明城领自当全力以赴。这个提案中当然有用得到明城领的地方，自古以来联邦所有武装力量全部掌握在明城领手中，若要在徽银领增设两个卫拱卫海防，那这两个卫的归属、兵源、训练诸多方面都大有文章可做。归根结底，若这两个海防卫由明城领组建然后派驻到徽银领，那徽银领海防一旦再出事故，责任全在明城领，费力不讨好；而若这两个卫全由徽银领组建，则联邦军方再也不会是铁板一块，反而会发生徽银领势力反而向明城领渗透的事情发生。这个办法并没有根本解除明城领对徽银领的威胁，但易地而处，展烛觉得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明城领只能使出一个拖字诀，尽量延缓议案的实施进度。因此，在明城领明面上大力支持，暗地里不断拆台之下，议案在联邦议会内极缓慢地推进着。

        往生与十七已经随着叔叔来到了新的城市，开启了崭新的人生。往生被安排进当地的学校继续学业，但他的魔法学习已经到了第四年，从进度上看，已然没有任何成为正式魔法师的机会，在叔叔的建议之下，他放弃了魔法学习，专注于学习联邦法律与历史，为将来踏入仕途打好基础。而十七失去了继续上学的机会，他签下了一份佣人的契约，身份便是叔叔家里的佣人，只能听从雇主的安排工作，领取报酬。往生曾请求叔叔让十七同他一起上学，但叔叔不知为何坚决反对。在叔叔的坚持之下，往生便没有坚持，这或许是因为寄人篱下的怯懦，也或许因为他同十七的友谊已不同于以前。叔叔将十七遣到乡下的庄园里，不过受到了优待，

        或许是为了照顾往生的情绪，十七被委任为庄园的管事。只是如今往生在城里，十七在乡下，两个人几乎没机会见面，只能依靠书信联系。后来，叔叔偶然间在往生房间发现了两人来往书信。他在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过了几天之后亲自去了一趟十七所在的庄园。

        往生并不知道叔叔去见过十七，自那之后，他写给十七的信便再也没有回信。他虽然不知道确切原因，却隐隐有了猜测。

        不过叔叔最初所说的话并没错，他确实交到了许多新的朋友。出身名门，成绩优异，相貌谈吐无可挑剔，外加还有过魔法修习经历，往生很容易就成为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受人追捧。在两个人通信断绝后最初的半年里，往生还时常思念十七，到了后来，他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与新朋友的相处之中，逐渐淡忘了十七。一开始虽然并不能收到回信，往生还是常常将自己在城中的见闻写在信中寄出去，但道后来，他写信给十七的频率越来越低，有时候甚至四五个月都不写一封信。

        远在乡下的十七就这样被渐渐遗忘。他只被禁止回信，并非不能收到往生的信。往生已经许久没给他写过信了，而距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两年。

        联邦历2206年，叔叔十多年前错判的一桩案子被人捅了出来，当年他徇私包庇了一个与他关系亲近的建筑商，将一座桥梁坍塌的责任栽到提供石料的商人身上，致使那个商人倾家荡产。此事过去十多年，不知为何又被翻了出来，并被政敌抓住不放，大肆攻讦。此事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惊动了领主府，大领主府监察大使亲自到当地调查。所幸叔叔平时官声不错，颇有政绩，有当地官员士绅说情，又因为此案过了太久，证据模糊不清，证人也大多找不到了，调查最终不了了之。尽管如此，叔叔还是被迫辞职，全家从城里搬回乡下的庄园之中。唯有往生，因为要继续学业，因此独自留在了城中。

        此事对往生的学业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半年之后，往生仍然以全校第一名的身份顺利毕业。毕业之后，他回到乡下庄园，准备年末的选拔考试。

        **官员步入仕途的年龄普遍比帝国小，这是由两国不同学制造成的。帝国最好的学校全是魔法学院，毕业生大多供职于神廷，这是因为帝国皇廷是一个相对封闭的体系，职位大多被各地贵族子弟瓜分，这些人的通识教育大多是由私人教师教授，并不会进入学校，平民想要出人头地，除了投身在任的官吏充当幕僚以期此人发迹之后破格提拔之外，就只剩投身军旅一途。帝国军制，循骑士及以上衔位的基本条件是正式魔法师，若是在学校中没能通过考核成为正式魔法师，意味着一生仕途的顶点也就是某个偏远小城的城卫指挥使了。故此，在帝国但凡开设魔法科的学校中，魔法学习的比重都是极大的，是主科中的主科。两年的理论预科，五年的正式魔法科，这七年时间里别的科目被挤压得很厉害，这令帝国学制更长，学生毕业更晚。联邦人在十五六岁左右即可以从学校毕业，通过联邦选拔考试之后即可到各地任官，而帝国人从学校毕业普遍在十八岁之后。

        半年之后，往生顺利通过了联邦选拔考试，获得了任官资格。这个选拔考试不计分不排名，只分通过与未通过。各地待分配的职位有高有低有好有坏，衡量的标准并非看候选人的考试成绩，而是看候选人提供的举荐信。

        举荐信制度，是催生出如往生这般世代为官的家族的本源。联邦在考察候选人的时候，主要考察候选人提供的举荐信数量与份量，数量越多，写举荐信的人份量越重，候选人越受重视。这种制度令官员们互相勾连，今日我举荐了你的子弟，明日也请你举荐我的子弟，并形成了官僚世家，自然而然地封闭。虽然说联邦没有贵族，却与充斥着贵族子弟的帝国皇廷并无二致。平民除非是极为优秀至于人尽皆知，否则极难拿到有分量的举荐信，连那些最坏最没有前途的位子也拿不到。

        若是叔叔没有引咎辞职，以他行政官的身份写的举荐信还是很有分量的，但如今他赋闲在家，已经没有写举荐信的资格，只能找些相熟的朋友与旧部凑了些信，又找了几个往生父亲的朋友，总算是给往生谋到了一个职位，徽银领闪金城某个小镇的治安官。两个月之内便要到任。

        完成这件事，叔叔像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整个人便垮了下去。叔叔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偶尔咳血，又受那件旧案打击不得不辞职归隐，病就更重了。只是那时往生还在上学，旧友所托犹未完成，他强撑着没有躺下。如今往生已经踏上仕途，这一瞬间他的生机就如被完全抽空，形容枯槁，卧床不起。往生打心里对叔叔满怀感激，同时也担心他的身体，但他不得不在两个月内赶到闪金城。叔叔也看出了他的担忧，花了一整夜的时间和他谈心，并最终说服了他。

        过了几日，往生依依不舍地与叔叔辞别，踏上了前往闪金城的路。应往生的要求，随他一同上路的只有一个人，十七。

        自这时起，为往生铺就的舞台已然完成，也不再需要“我”充当推动故事的人。他将亲手推动自己的命运，去改变这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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