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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 / 2)
        人一旦昏沉,度日如年和光阴如梭并行,刘生浑浑噩噩到了年关。

        腊月二十,年关前的清闲日子,大清早的二松匆匆推门进来,徐州的冬天并不冷,但屋里总是阴森森的,人们更愿意坐在院里晒晒太阳,二松推门后跑到正烧水洗漱的刘生面前,说:四哥,你大姐回来了,在婆家待了几天,现在回娘家来看你们娘俩来了,大包小包的带了好多东西,快去村口迎迎吧。

        刘生的大姐刘素云年近三十,早些年嫁给邻村的姐夫徐正林,做了几年农活后,去年跟着丈夫去西北讨营生,前年秋收完走的,已经近两年没有回来了,只有去年年关邮来的信件上问好拜年说第一年到内蒙忙着安家暂时不回了。大姐出嫁前刘生才十岁不到,出家后也不经常回娘家,他对这个姐姐并没有过多印象,大部分的印象只是逢年过节带来的一包一包吃喝用度和母亲的彻夜长谈。

        刘生顾不得回忆,抓紧毛巾胡乱擦了两下便跑出去。

        “大姐、姐夫。可还好?”刘生望着见面甚少的姐姐姐夫,一时间有些语塞,这半年来他一直活在自己心里的世界,并没有向久违的姐姐敞开心扉的可能。

        “好着嘞”大姐没说话,姐夫先开了话匣子,“刘生,考不好没关系,姐夫那营生多的是,到时候你跟我走,日子绝对比在农村过得好!”这两口子早早就通过书信和同乡传话知道了刘生落榜。

        刘生的姐夫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从他的满面春光就能看出他的日子过得并不赖,穿着牛仔裤衬衫,带着墨镜,果真是八十年代时髦的人。大姐看着刘生不说话,她天性沉默,但能看出刘生不愿意提及考试的事情,戳了戳自家男人:“别说了,先看看娘去吧。”

        刘生也只笑笑,帮姐姐拎起东西,带着两人从村口沿着小路向东走去。冬天的徐州总是夜里下雪,白天又随着升起的太阳化掉,这屋前房后的小路并不好走,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家里,门口老母亲早早的站着,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两年没见,她李庆兰怎么能不想,盯着晒黑不少的大女儿和女婿,又看看闷闷走进门的儿子,也说不清是欢喜是忧愁,刘素云的公公婆婆去年就被接去内蒙,今年也是留在内蒙照看孙子孙女上学,加上岁数大了,就没跟着一起回来,刘素云两口子回来主要是为了处理好承包地和琐碎事情的,看样子是准备以后长留内蒙了。

        年关将至,刘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他并不是自闭,只是每天在自己的内心世界留守的时间较长,他默默的看着姐姐姐夫的言行,姐夫之前也是个乐观的人,和绝大部分三十多的农民一样,闲聊擅长,但绝对不像现在从容,满嘴都是时髦话,在这不大的刘庄里,最像一个体面人,十里八村出去的人,有一部分仍然窘迫,但还有部分回来意气风发,大姐夫就是属于意气风发的那类人,大姐刘素云也穿着从不舍得穿的好面料,一看就是南方工厂做出来的好衣裳。刘生心里明白,这种了十几年地过了小半辈子拮据日子的两口子,现在赚了钱了。

        每次在饭桌上刘生也不低头沉默寡言,而是和姐夫谈论着外满的趣事,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听着姐夫在侃大山,不过有时候也会主动问起外面世界的样子,他的心思在慢慢改变,他本身就不是没抱负的人,在这几天的夜里,;刘生也在想要不要出去闯一闯,姐夫能说善道在外面赚了钱,他刘生自认为自己安稳牢靠,自然也能赚到钱。他的想法随着姐夫对外面世界的介绍,越积越深。

        刘素云两口子过完年就回去了,春天的到来也是老天爷在催着播种的农民该活动筋骨了,去年栽种下的大蒜,也该收成了,一段时间的忙碌之后又要再翻耕低头种玉米、水稻、棉花。徐州的地界土壤颇为肥沃,加上气候原因,一年能种两茬作物,夏天大部分是玉米、水稻、棉花、,冬天大部分是小麦、大蒜,现在自由经济了,十里八村都是今年哪个作物抢手种哪个,连着一年的劳作,刘生壮实了不少,他不怕受苦,但是越在田里待着,他越厌恶脚下这片土地,他觉得这不是一个体面人该待的地方,出去的想法越积越重,在春种完的一天雨夜,他抽了几口从邻家要来的旱烟,呛得直流鼻涕眼泪,喝两口酒之后,也不知是呛得还是真的在哭,第二天他决定出去闯闯。去内蒙看看让姐姐姐夫富裕起来的地方。

        刘生安顿好母亲,如果这几个月他能适应外面的生活,就再待待看,秋收的时候表亲们可以帮着干些活,实在不行雇几个小工几天也能忙完,要是在外面不适应,他秋天就回来,做一辈子的农民。

        刘生草草生收拾了几件衣裳,这场远行也显得干净利落,母亲没出过远门,这次正好心系着一起走走外面的世界。刘生的决定,把母亲的心思魂魄都带走了,只留着一具躯体艰难劳作。前一晚千般嘱咐多拿些东西,到了外地想家拿出来也会获得暂时慰藉。刘生早早起床去几个熟人家做了道别,回家静等着出发,母亲罕见的没有唠叨,手里捧着做完一半的布鞋,针线并不在游走,只在那默默坐着,想说些什么,刚要开口感觉有文化的儿子应该不喜欢听,儿行千里母担忧,刘生这个做儿子的。或者是大部分做儿子的。好像临行时对外面的幻想正好大过对双亲的不舍。做到最后,也只轻轻说了句“生儿,年关早些回来。”刘生哦了一声,这时才感觉有点不舍家里,他太冲动了。而且作出的决定很难更改,就这样改变了自己人生的走向。

        外面世界是什么样子,等下了颠簸的毛驴车。坐上更使人恼火的城际公交。呕吐之后,才刚刚看清外面的样子,刘生没坐过长途车,从邳县来徐州长短要3个多小时。他慢慢跟着人流,低头蹒跚、状如醉酒。嘴角噙着笑,一咧嘴就是笑容带着口水,呕吐的虚脱,他竟然还笑的出来。好像看到了30岁的自己,好像高考落榜是上天对他更好的安排。到了三十岁,西装革履妻子贤惠。刘生笑的更深了。

        刘生晕着走着。本来深刻的第一次进站坐火车,步骤方法一下没记住,只是跟着前面不远的出口,还好他个子高,随人群走到哪,都能精准看到自己的目的地,挤上车后也是不舒服,刘生只补到了站票,要先去北京,等三五个小时,再倒车向西路过呼和浩特、包头、巴彦淖尔、最后才能到乌海。具体问需要等多长时间,工作人员也没有答复,那人很善谈,他说火车这个物件像是怀了孩子,你只知道十月出来具体哪天谁也说不准。刘生一听笑了,他摆摆眼镜,回忆起高中老师对他讲的:“那个火车就跟咱们驴车一样,跑久了得歇歇。以前驿站传信要中途换马,现在他们铁路传我们人民群众,到点了也得还火车头不是。再说轨道就这么一条,前面过来车了咱是不得礼让一下。”

        绿皮火车摇摇晃晃十几个小时,人潮蜂拥的北京车站第一次迎来刘生的身影,他下车过地道拐了几个弯路,好像来到了一个专属旅客的据点,车展门口有一个小摊,摆着玲琅满目的畅销品,刘生身上带的钱不多,他也没有想着买个面包和一桶泡面解馋,家里带来的盐豆和煎饼仍然够吃,只不过咸味干噎、天气炎热,他买了瓶汽水,刘生依然对远方的乌海很期待,在家里期待,在火车上期待,吃煎饼的时候也期待。他吃完面喝完汽水一下愣住了,他心思在云游,越近了目的地,越管不住自己的心,“哥哥,可以把你这个瓶子给我嘛。”刘生的冥想被一个声音打断,他转过头,是一对姐弟,姐姐很腼腆,能看出刚才是弟弟鼓起勇气和他说的话。当两个乞儿在他面前,他的书生意气又回来了,不仅仅把他的瓶子给了两个孩子,又去买个一瓶给了两个小孩,他默默看着惊喜的两个孩子走到他下面的台阶,并没有喝那瓶满满当当的汽水,而是从背包里翻出七八个瓶子,拧开瓶盖后小心翼翼的对着一个玻璃瓶子倒下去,等了半天也只流出一点点液体,等几个瓶子倒完了,玻璃瓶子里已有小半瓶汇集了七八种饮料的液体,两个孩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就喝完了,刘生有些不忍,打算再买一瓶送给两个小孩,一摸兜里也没剩下多少钱,一番思索后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法子,只能独自尴尬的盯着两个小孩,目送他们走开。

        从徐州到北京沿途确实没什么变化,换车到了乌兰察布之后这祖国的东西线沿途开始大换风景,苍茫无尽头的春小麦麦田刘生从未见过,家里那边都是一块一块的田地,都被河堰上一排大树挡住、拆分,从没有一望无际的感觉,火车驶过才冒绿的麦田,又是一环接一环的草地景色,在刘生看来,城市的夜景和这无限的自然风光不分伯仲,一个是承载了他近二十年的大自然,一个是他向往了十余年的钢铁森林。等过了呼和浩特,绿色褪去,植被渐少的包头周边一片黄澄澄,横立在前方的那座钢铁猛兽---包头,如是张开血盆大口,头顶着灰蒙蒙的天空,静等着这列火车驶进。过了包头,又是两极反转,被称为塞上江南的河套地区相比乌兰察布那边,更加壮阔无边的麦田,刘生从小有过想象,在小时母亲在地头耕种时候,他躺在无尽麦田中,心之所想之地只剩他一个人看着天空,风吹麦田起伏,旷野无边景色,呼啸风声带着自己的幻想进到另一处世界。十几年之后,这儿时的幻想成了真,甚至比他梦里更美,更冲击人心。

        火车前进了两个多小时,窗外景色像是被利刃突然砍断,农田景色戛然而止,儿时幻想是一名大侠客,手持三尺鱼肠,挥剑一指,造出两方截然不同的世界,现在刘生所处就是这一片世界,突然到来的荒山戈壁把刘生从幻想的世界拉出来,向上一看是没有太阳的,再望远方尽是沙漠,荒山上沙漠里零零星星散布着一式的烟囱,不停排出乌黑废气,黑气向上飘散,渐渐变成天空一样的灰色,这一缕缕烟将烟囱连着天空,顺着将大地连着天空。刘生知道,要到地方了。今年刘生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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