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心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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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心病
        狼灾收回放在车厢里的眼光,转而向着后边缓缓前行的一众马车看去,七八两马车标志着自己昨晚亲手杀死的和因自己而死的一众人,此时它们满载的是背负在狼灾身上的罪恶。

        有史以来第一次,两世为人的狼灾想到有三四十人因为自己而消逝在了历史长河中,只觉得胸口一堵,紧接着鼻子就变得酸酸的。

        又前行了几十里,狼灾想起尸体堆积时间长了难免滋生病菌。于是放下暂时心中哀思,组织狼营骑士在路边挖了个大坑,随后让他们将尸体一具一具搬了出来。狼灾缓缓走到了这些尸体前边,仔细的数了一下,发现足足有三十一条性命就倒在了自己手中,狼灾环绕了这些整整齐齐码放在地上的尸体一圈后驻足在这个坑前。

        狼灾蹲下身去扯开一块包裹着尸体的绸布,一张苍白而又年轻的面庞显露出来,看这人穿着明显是王三少爷的家奴之一,也就才十八九岁年纪,双眼紧闭着,嘴角残留着一丝褐红色的血迹,胸口明显的塌陷下去,两行热泪顺着狼灾的脸颊滴落在这尸体的惨躯之上……一具、一具,狼灾一张接一张扯开这绸布,好像扯开自己最后的遮羞布。慢慢的狼灾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双眼已经看不清这些尸体的模样,等的三十一具尸体全部显露在狼灾面前时,狼灾早已泣不成声,这三十一个人昨天还是谁的儿子,是谁的丈夫,今天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一具冰冷的、没有呼吸更没有未来的尸体,他们都是狼灾的罪,狼灾感觉这些愧疚、忧惧汇聚在了一起,情感爆发下狼灾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无力的爬伏了下去……

        狼灾身后的狼营骑士们自然是不懂得世子为何要哭泣,他们只会觉得生逢乱世,死三十人根本算不得什么,在场的哪个人手上没有几百条性命?他们只当狼灾是第一次杀人所以不太适应罢了,也不上前去安慰他,直让狼灾哭个够。

        等的狼灾心中的愧疚消散了去,身上的力气也一点点回来了,随即便突然想起如果尸体已经产生病毒,那么这些马车也是不能再用了,随后狼灾便吩咐狼营骑士们将马车也一并拉了过来,将马匹卸了去。只等的将尸体掩埋后讲这些马车也通通烧了。却就在狼营骑士将马车牵过来时,远远的狼灾看到竟然从最后一架马车上下来了一大一小两个熟悉的身影,狼灾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也不管刚刚恢复了力气的身子,跌跌撞撞的就朝那二人跑去。近了,近了,这两人大的佝偻着背,小的才一米多高,搀扶着这大人,缓缓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赫然正是昨天小巷上摆摊的老医匠和小医僮儿。

        狼灾狂奔之下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连忙翻身而起后也不顾身上的尘土,摔摔绊绊的来到了这一大一小两人身旁,也不顾两人面对狼灾一脸恐惧的神情,只是将这二人怀抱在臂膀中激动的热泪盈眶,嘴中还呢喃着:“没死,没死,这老人和孩子没死。”

        原来当时胡然背后藏着短剑踱步到了老人面前时,这老人如何不知道胡然想要做什么,直吓得双脚蹬地直往后缩,关键时刻陈思远出手拦下了胡然。表示如果这一老一少家中没有其他人,那便裹挟着一同回了九歌便好,狼灾也不是噬杀之人,若让他知道这一老一少因他丧命,恐怕狼灾从此会一蹶不振。胡然自然知道狼灾的性格,于是让一个狼营骑士前去这老医匠家中打探了去,才发现这老医匠就是朔方本地人,名叫华吴。早年曾在沛国谯县定居,膝下有一个儿子,这儿子成了家后便子从父业云游为医,后来儿子又生下了个儿子就是这个小医僮华翔,后来华吴之子外出云游十多年未归,这华吴年老思乡之心日益加重,便在谯县留下了书信后带着小孙子回了朔方,没想到刚刚回来半个月,祖孙二人正要重操旧业,摆摊医人。就发生了这种事情。陈思远见这老者和小医僮在朔方城中孤寡独居,为了隐瞒此事也只好将这二人裹挟着出了朔方城去……

        这老医匠华吴本就是医者仁心,自然明白狼灾昨日是气急攻心失了理智,又感觉到了狼灾此时因为自己爷孙二人没有受到伤害而由悲转喜的情绪,自然也是在心中不再对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加以责备,对昨天的事情也就释怀了。

        却说这华吴,旅居谯县,随着日益年老,对故乡的邻里、老友的思念日益加重。原本想着回到朔方故土,民纯质朴的地方安度晚年,没想到朔方城日新月异,往日的泥砖瓦房早就破败,旧年的淳朴民风也一去不返,华吴年轻时的邻居早就被城中的奸商恶霸逼得背井离乡,不由得心生戚戚,也是不得已才在这陌生的故乡重操旧业,但是心中对于故乡的羁绊也就没有先前浓厚了,既然又因为自己害得狼灾当街杀人,又听的那白袍少年好言相劝,再联想到自己若是执意待在这朔方城里难免受到地头恶霸王家的报复,也就放下戒备随着队伍出了城。

        随后这华吴在狼灾搀扶中缓慢的走到三十一具尸体前,看看它们,又看了看身边满脸悲戚的狼灾,不由得面露苦笑,随后对着一旁的狼灾开口道:“少年郎,虽然老朽才在朔方待了半月余,但这里躺着的三十余人,老夫竟然通通都多少有耳闻。”

        此时的狼灾自然将这华吴当做自己内心愧悔的通泄点,听了华吴的话只是低低头轻声道:“愿闻其详。”这华吴清清嗓子,面色泛起潮红。右手拄拐左手抬起对着其中之一微微一点,“此人是城东泼皮张狗儿,欺行霸市,无恶不作,有一年看上了城东的一家小寡妇,这小寡妇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张狗儿嫌这孩子碍事,直寻了个事端把这寡妇三岁的孩童当街打的半死,药石难进,不治身亡……当真杀得好!这王家三少爷也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之人,仗着他父有钱有势,当街强抢民女,事后还给这女子家人一吊卖身钱做补,还大言不惭黄花女子一吊,出嫁少妇五百……该杀……”随着老者一个一个说下去,直把这老者说的面色通红,嘴角生沫,越说越慷慨,越说越激动。而狼灾面前的众尸体也变成了无恶不作、一文不名、罄竹难书的恶徒。到了最后狼灾只觉得浑身舒畅,先前的无力感、罪恶感通通消失了去,直让狼灾觉得自己就是行侠仗义的英雄,连带着勾着得腰都挺直了来。

        等的老者华吴全部讲完后,也不管自己急促的呼吸,绯红的双颊,只是又转头看了看狼灾,见此时的狼灾又恢复了一天前在朔方城街头意气风发,脚下生风的模样后,华吴满意的笑了笑。随后也不管狼灾去主持将这些恶人全部填了坑,马车全部焚烧了去。只是牵着自己的小孙儿缓缓回了先前的马车上去。

        “翔儿,这就是你父所说的心病还需心药医,你看方才那大哥哥颓废黯然,现在却判若两人。这就是心药!”华吴缓缓和身旁的小孙子说到。

        小孙子眨眨眼睛,“爷爷,那您方才所讲都是假的吗?”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若是能以死人身前假事,医的活人身后真心,真真假假又有什么所谓呢?再说这些人本就是恶霸歹人,就算我说的是假,他们也未必没有做过。”华吴呵呵一笑,开口道。这小孙子华翔听了爷爷的解释,本来混沌的双眼变得清明,憨态可掬的点了点小脑袋。

        老人牵着小孙子的背影慢慢远去,随后钻上了方才的马车。狼灾看着这二人心情复杂,自己如何不知道这老者话中真真假假掺杂,但是自己宁肯相信他,与其背负着这罪恶还不如让它随风而去,缓缓转过身来,狼灾看着狼营骑士们将尸坑掩埋,将马车点燃,袅袅黑烟直上云霄。

        狼灾不明白如曹操一般的枭雄是怎样做到亲手屠杀好友一家却丝毫不心软,如司马懿一般的贼臣怎样将大将军曹爽的幼子斩杀在襁褓中,也许自己的骨子里就不如他们,也许是自己经历的还是太少,可是这一刻,狼灾在心中默默对这些注定用埋地下的三十人道了声抱歉,随后转身翻身上马,不去理会身后的黑烟,随着队伍头也不回的向着九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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