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应对措施（三）
  会议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汉萨德坐在私人舱室里靠近窗口的沙发椅。

  汉萨德一言不发地他的老式印刷版圣经，却怎么也得不到上帝的宽恕。血与硝烟与钢铁的味道还是那么刻骨铭心。军人始终被灌输所谓正义的理念和奉献的集体精神，成为贯彻从众行为的战争机器，最终战争击碎理想的画面，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逼出来。这是他对战争反复询问的答案。

  他轻轻地合上圣经，看向挂在墙上的海军上尉军服。这是一件真正的海军上尉军服。因为上帝对他的眷恋，它已经陪伴了他二十年光阴。胸口处挂满了色泽光鲜的勋章，但那不是荣耀，而是正义的英雄哭泣的眼泪。他亲眼见过，人们那被仇恨所蒙蔽，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神，他们在愤怒的驱使下，抛弃理智拿起武器，最终激起憎恨的复仇链锁反应。交战双方在政治宣传上严明遵守战争法，在真实战场上虐待和屠杀俘虏却因仇视而合理化。战争的实质就是拼得你死我活，谁先流尽鲜血，谁的尸骨就会被分食。汉萨德一言不发，但是他在场没有闭眼，不管文明如何推进，不管社会规范如何渗透，直言不讳，人类是比起合理性，更优先于情感的高智商野兽。

  没有理会窗外的点点繁星，汉萨德直接躺到床上，睁大的一双眼睛里全无神采。我们必须胜利……否则无法生存——原本捍卫民主的金句，成了军官原谅自己的借口。战后，媒体大肆鼓吹民主和正义的胜利，政府表彰士兵的英雄事迹和建设纪念公园，民众游街欢庆胜利日，却罕见战地记者的全程战争记录和医院里的残疾军人受到关注。被憎恨蒙蔽的人类不再思考，不再顾虑，不顾一切地一直破坏下去，狰狞的恶魔正是士兵被逼疯的真实面貌，而这却因政治敏感，内容不宜遭到封禁。我们的后代仅能通过一系列的数据和剪辑的影像，明白战争会流血，捍卫正义是崇高的理想，却忽视弱者都会丧命。

  汉萨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轻柔自己的眼睛。“契约”计划是绥靖政策，还是对人类文明的挽救，他仅能凭借结果来判定。计划全权由他负责，没有总参谋部的约束，没有维兰德的干扰，但是压力如山一般负在他的肩上，就连圣经都无法消除他的顾虑。他已经无限接近真相，而这其中缺乏的要素只是时间。

  若非军官辞职会受到极大处分，他已经后悔成为暴力机关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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