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秋季上学路上 (1 / 10)
        生产队早稻谷子颗粒归仓，晚稻禾苗栽插完毕，农民总算从滚热的水田中走上岸。青黄色的禾苗在秋老虎阳光的烘烤下顽强活着；房前屋后挑回的稻草，捆儿头小身大挓挲于地，像俘虏的士兵耷拉着脑袋。田徯博回乡小住几天，放松身心；翌日（九月三日）即将归校，天煞黑，便早早歇息。

        朦胧中好像进入基建队新工地。新工地在城区老火车站东侧兀山上。鸟瞰西侧，铁路两边房舍密集，铁道上火车冒着白烟飞驰。

        四四方方的工地，西头木工棚里阒其无人；工地东南伞状的大樟树下，几个面熟的副工悠闲自在逗乐。田徯博问他们怎么到了这里，回答是原先工地工程完工，就来新工地；将来这里完工，还要去河西新工地。田徯博向他们讲明不想在木工处做呆板事，想和副工一起干，副工赞同并指明到正南那个小木棚子去找领导。来到小木棚子外，一个喜笑颜开矮壮中年男子塞给他一个塑料小包包，要他交给木棚里那个女士。推开木门进入随手掩上门，那女士坐在小窗前的书桌旁，接过塑料小包包拆开看，是一双丝袜。女士说领导太抠，新工地刚上马见面礼就这么一点。田徯博身后有一个男士，是工地负责人，庄严肃穆的样子，在格格抽屉柜子里翻找着什么。田徯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负责人说要开会讨论，并说要记住他的名字——穆礼仁。

        又好像回到师范学校，寝室里无人，大概同学们都在教室。田徯博从口袋里翻出几块钱攥在手里，准备还给班上那个身段结实亲切可人冬瓜腰的农村来的女同学缪实秋。至教学楼楼梯口，瞧见那边操场上有新生在排队整队，少男少女未脱稚气，但雄姿英发精神抖擞。上楼走到三班教室门口，黑压压的男女同学低头伏在课桌上，一个彪形大汉背板特宽双手撑讲台，向学生宣泄着什么。班主任王琼在他背后紧挨黑板的地方，颤颤巍巍，更显矮小。王琼一身蓝色衣服，圆脸冰霜，但眼睛闪动灵活慈爱的光耀。她悄声说田徯博你来啦，赶快上位去。在窗边找到一个空座位，椅子断了一条腿歪靠在墙边，扶正，田徯博双脚承力支撑坐定。正准备听那彪形大汉高论，突然，敞开的前门出现一个贩卖衣服的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一件蓝色连衣裙兜售。师生既没人制止，也没人响应。

        “汪汪汪”黑狗吵醒田徯博，天已拂晓。梦境诡谲荒诞，徒乱人意，田徯博尽量不去想。肩挂黑色人造革手提旅行袋，在母亲的相送下匆匆上路。天上星斗稀疏，田野“呱呱咯咯”蛙声一片。

        上午十一时，田徯博到达江古正街，这里照样闹哄哄。他在大街西侧找到江古正街百货商店，便入内。他东张西望，寻寻觅觅，才看到销售手表的柜台。玻璃宝笼里手表琳琅满目，上海牌、广州牌、北京牌以及国外名表，在边缘小灯的照射下，光亮耀眼，熠熠生辉。他选择一款大方得体的上海表，圆面大，时针分针秒针以及标识点清晰分明；扣链是青色人造革制品，有韧性，便于摘取。一个单瘦脸无血色的女售货员，拿圆珠笔在销售单上匆匆划几下，连同收取的一百二十元夹在头顶钢丝夹子上，用力一推，夹子嗖的一下梭到收银台。头顶四面八方都有钢丝通向收银台，收银台就像只有经线没有纬线的聚集中心。不一会收银回条在夹子的传递下到来，女售货员取下回条，一张自留一张交给顾客。女售货员拧调手表发条，核准时刻，递给田徯博。田徯博将手表戴在左手腕上，左摸摸右看看，这是人生第一次得到的最珍贵的物品，心里甭提多高兴。虽然父母养猪出售调剂了五十元，但七十元是自己所挣占大部分，挺有成就感。

        刚迈出百货商店大门，眼睛被背后伸过来的两只手蒙住，莫非遇到打劫犯，田徯博惊出一身冷汗。他本能地左手接过右手手提袋，腾出右手去掰，触及那手时柔嫩细腻，像女孩的手，喝道：“谁？”

        “呵呵呵。”对方松开手情不自禁笑起来，“低头在看啥呢？那么投入？”

        田徯博回眸一看是彭另美，怒道：“是你？搞这套孩儿鬼把戏，吓我一跳。”然后息怒，右手提袋，左手抡了抡，“刚买块手表。”

        彭另美穿白色短袖衬衫，褶皱浅花色裙子，棕色皮凉鞋套肉丝袜，肩挎橙色收口小背包。她肤色洁白如玉，齐肩短头发蓬松乌黑。她胸脯高挺秋波滟滟，动时如兢兢玉兔，静时如慵慵白鸽。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哟呵，不错，上海牌。”彭另美瞟一眼自己的手表，“比我这广州货上一个档次，后来者居上。”褒扬一番，然后问，“是父母掏钱吧？”

        “父母出五十，自己出七十。”田徯博爽快答道。

        “你哪来的七十？”

        于是，田徯博把暑假在石铺工地做工的事梗概地三言两语地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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