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刻骨铭心的暑假 (1 / 11)
        石铺东山上垦出一大片基建用地，全是黄黄的泥地，呈南北长方形状，五十来亩。基地南侧横七竖八躺卧几栋灰不溜秋红砖墙油毡顶的建筑工棚；北侧是正在建造的三栋宿舍楼，已至三层，周围毫无遮挡的木柱竹板脚手架一览无余；南侧与北侧中间地段是预制构件场地，灰色水泥丁字板、横梁、遮雨板等构件一排排一溜溜。

        挑砂浆的挑红砖的副工稀稀疏疏在晃悠的架梯上往返踩踏，架板吱吱嘎嘎响。田徯博从拌搅砂浆池挑起搅拌工为他注满的一担砂浆，步履蹒跚，扁担跳闪，塑胶灰桶在力的作用下向中间挤压边缘溢出砂浆，滴洒在已经形成疙瘩的路面上。上架梯，田徯博踩在斜坡竹制架板上脚软绵绵，一脚踩下去架板向下弯曲，后脚抬松架板弹起来，身子歪歪扭扭平衡难以掌控。走至第三层俯瞰，架板下空空如也，眼放花，脑袋一片空虚，好像稍不留神就会摔下去跌个皮开肉绽浑身碎骨。

        无论挑砂浆的还是挑红砖的副工，都穿污渍斑斑陈旧衣服，敞露前襟，头戴太阳炙烤成乌焦巴弓的草帽，全身渗出豆大黑汗。田徯博穿戴他叔叔田溜光为他捡拾而来的旧衣裳旧草帽，融入民工中，已然民工化，根本辨不出是学子了。挑红砖的副工挑着三十口红砖，一百五十斤重，在架梯上一步一步往上登。

        泥工师傅状况截然不同，衣服干净利落，草帽雪白，做的技术活，俨然一副师傅高高在上的样子。泥工右手执泥刀，在灰桶中左右撇动几下挑起灰浆，揩在左手抓握的红砖一头，又在灰桶中挑起一撮灰浆，揩在墙上要砌红砖的地方，左手把红砖合上，用泥刀背脊敲紧敲正，大功告成。那动作三下五除二，叫人赏心锐目。

        那个高个橄榄脸上长满痘斑的余铁球师傅砌完一口砖，直腰咧嘴一笑，涎水欲滴，对旁边一个一身膘肉正在喘气小憩的副工虢正开说：“昨天唐总唐实得的老婆来了，晚上两人同睡一间房一张床，我问他干那事没有，他指天跺地，说如果干了，天空雷打地面车撞，不得好死。你说牛拴在青草堆上，能不吃草么？呵呵。”

        “一斤多！”虢正开也咧嘴一笑，掉下唾液来，用手一抹，挑起空夹子转身走去架梯。

        田徯博挑起空灰桶追上虢正开，一同下架梯，感慨地说：“虢正开叔，泥工比副工轻松得多！”

        “哎，为人不学匠，担断箢箕襻。”虢正开叹息，意在少时耽搁没学一门手艺，导致现在只能卖苦力，后悔为时已晚。他突然问，“呃，你一介书生，怎么也干起这鸟活？”

        “锻炼锻炼。”田徯博含蓄答。

        “屁话，还不是家境穷，缺少点那个（钱）。”

        抬预制板那天，四个副工抬一块板，用两股绳索前后套着抬，两人走前两人走后。抬上去十几块安然无恙，可再抬下一块就出事了。快到三层时，由于预制板的晃动，走在后面左边的虢正开突感重力圧来，脚踩到边缘的一块架板，架板“咔嚓”断裂，人梭下去，预制板也跟着滑落。虢正开左手攀住二层横着的一根木枋，预制板贴在他右前胸擦下去，他感到一阵疼痛。大家把虢正开救起，送医院检查，结果两根肋骨断裂。

        此事后，田徯博的叔叔田溜光心有余悸，倒不是担心虢正开伤势重，而是担心田徯博出意外。要是田徯博来个三长两短，无法向自己的老兄交代，便不让田徯博挑着灰桶上架，改在木工班做些装模、拆模、搬运成品、拉平锯之类的活。

        捣制预制构件需要三道工序，即装模、置入钢筋架、注入混凝土，需要木工、钢筋工、泥工、副工配合，历时一个星期。

        木工制作木质模板并装模拆模。装模的过程，将制作好的模板搬到基建地中间地段，根据编号拢合，套上螺杆螺帽，用扳手拧紧。如捣制丁字水泥预制板，模板装好后的空间长4米、宽0.5米、厚0.1米，中间的凹槽宽0.2米、深0.1米。模板装好后还须在内壁刷上机油，以防水泥沾结。拆模的过程，松开螺帽，抽出螺杆，把四周的模板分离移开。田徯博和那个木工徒弟陈满儿一蹲就是半天，膝腿肿胀发麻，站起来眼前漆黑眼冒金花。长期蹲在地上反复套模板紧螺丝，松螺丝拆模板，与粗糙模板以及油渍的物体接触，手也变得粗糙黑乎乎皲裂起来。

        模板装好后，钢筋工从钢筋制作棚抬来扎制钢筋架，置入模板内，再在钢筋架下不同地点垫入石子，使之钢筋架与底面模板有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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