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章 无耻算盘
        清风疏柳夜鸣蝉。

        这日，严泰刚回府，只见一丫鬟急匆匆道：“少公子，你怎么才回来，夫人一直在等你，你快过去吧，她……她很生气……”严泰笑了笑，一身酒气，凑近那丫鬟：“无妨……无妨……你……你来……帮我换……换件衣裳……”那丫鬟扶着严泰，进了屋，伺候着他更衣。忽然间，严泰一把搂住那丫鬟，欲要轻薄，怎奈微醉乏力，没能得逞。

        丫鬟含着泪跑了出来，正好撞上严筱兰，筱兰见她含泪，便问道：“怎么了，怜香？”怜香一脸委屈，筱兰又道：“好孩子，谁欺负你了？如实说来，我定给你做主。”怜香哭泣道：“少……少……少公子，他轻薄我，呜呜……”筱兰听完，一巴掌扇向怜香：“不要脸的小狐狸，竟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给我下去。”怜香捂着脸，哭着离去。

        筱兰气冲冲地推开（严泰）房门，只见严泰酣醉在床，嘴里喃喃。筱兰气道：“讨债鬼，都多大了，还整日糊里糊涂，混沌度日。”严泰侧了个身，傻笑着：“安兄，以后，我也要娶……要娶像她这么漂亮的姑娘……漂亮姑娘……”筱兰不禁会心一笑：“泰儿也不小了，过两年也该定门亲事了。”正在她思量着，是否该与赵昱商量此事时，只闻严泰道：“安兄，你喜欢我姐，就……就要好好地待她，以后不要再去烟花柳巷了……”筱兰不禁蹙眉（她大可理解成严泰有喜欢的姑娘，可是她没有，可见筱兰敏感脆弱）：“泰儿，谁是你姐？”严泰一直傻笑着，筱兰复问，严泰不禁道：“我……我姐……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她……她……”筱兰急问：“她是谁？叫什么？”严泰道：“嘘，嘘，她……她叫唐诗逸。”筱兰听完，如遭惊雷，气怔在一旁：“泰儿怎会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晚，筱兰与赵昱大吵一架。

        第二日，在筱兰的严厉盘问下，严泰一一“招供”，筱兰怒道：“你敢再叫一声姐，我就把你赶出严家！”只见赵昱责备道：“混账，小小年纪喝得烂醉，还对一个丫鬟动手动脚，丢人不丢人。”严泰轻声顶撞：“那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赵昱脑门，青筋暴起，他脱下鞋子，重重扔向严泰：“混账！”筱兰瞥了赵昱一眼，随后追问严泰：“我问你，除了安楚卿，还有他人知晓吗？”严泰摇摇头：“爹，娘，我发誓，除了安兄，我谁都没有说。安兄是不会说出去的。”赵昱打断道：“好了，以后不许再去找唐家人，知道了吗？”严泰不情愿地点点头：“是。”筱兰拉高了嗓门，厉声再问：“真的知道了吗？”谁都不曾料到，严泰居然跪了下来，央求道：“爹，娘！我想要这个姐姐。”赵昱将茶杯狠狠摔碎在地：“这造的什么孽啊！”筱兰冷冷道：“知道是造孽，当初都干什么了。”赵昱来回走动着，怒道：“是我造的孽，行了吧！”筱兰气道：“难道是我？好你个赵昱……”

        只闻严泰假泣：“我和安兄都觉得她很好，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可她过得并不好，整日在素斋店劳苦受罪。安兄说要娶她过门……”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赵昱一改怒色，急忙问道：“安楚卿真要娶她？”严泰道：“嗯，如今，安兄天天往素斋铺里跑，还说明年乡试中举后就上门提亲。”赵昱对严泰一笑，暗自道：“好！好！真是太好了！”严泰一脸茫然，不知赵昱为何转怒为喜。

        待严泰离开，只见赵昱对筱兰道：“所谓，祸兮福之所倚。万事无定数嘛。”筱兰盯着赵昱：“是呀，你女儿要荣攀高枝，少不了给你长脸呐。”赵昱侧过头：“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严筱兰气道：“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呢，当初怎么会看上你呢……”赵昱上前，轻抚着筱兰：“你呀，还是老样子。一点儿没变，我赵昱对你怎样，你心里最明白。”筱兰转过头，气得呼呼作响，她冷冷一句：“我是个明白人，你也是个明白人，谁不明白谁啊。”赵昱稍稍沉默，随后来到她面前：“好啦，就事论事，你难道没发现，她是老天爷送给严家的一个大礼吗。”筱兰没有回话，赵昱继续道：“你想啊，这安楚卿的爹是谁？安知县嘛，那安知县爹是谁？”筱兰道：“管它是谁。”赵昱一脸正色：“安太老爷，曾是吏部尚书，他与当朝首辅严阁老颇有交情。安楚卿的前程已然平步青云。”筱兰不屑道：“哟！这安知县都没高升，你就想到安楚卿了。”赵昱道：“这安知县的德行，你我还不了解，整日沉溺于声色犬马，就是个**。”筱兰一笑：“这么说来安老太爷只能寄希望于他孙子了。”赵昱道：“那可不！老太爷就他一个孙子。”筱兰不禁一问：“这关严家何事？”

        赵昱道：“严家不缺钱，可是钱再多，与官相比，商人究竟是低人一等。以泰儿如今的心性，怕是……筱兰啊，你我都想泰儿能够入仕为官，光宗耀祖。”筱兰道：“所以你希望安家能拎泰儿一把？”赵昱道：“乌纱帽岂能轻易戴在泰儿头上，暂且不说我们愿意支多少银子，人家愿不愿意冒违律的风险办事儿那还是个问题。”筱兰的面色忽然严肃起来：“那怎么办？（唐宋以后，科举考试向来是王朝选拔后备官员的关键程序，明中后期，贪贿也令其公正性荡然无存。仅万历四十年(1612)，以贿买考中进士的就有刘琛、朱良材等多人，所出价格“或三干金，或五百金”，买通的对象或为房考行人，或是司经。）”赵昱笑了笑：“如今安楚卿对诗逸一见钟情，我们何不顺水推舟与安家攀上亲戚。如此，他们还能不尽全力？退一万步说，若泰儿真没为官之命，严家与安家若能攀上亲家，以后无论商界官场，人家不得多给我们几分面子。”严筱兰一听，幽怨苦闷的双脸转而绽开桃花：“赵昱，这可真是个‘馊主意’啊。”

        那晚，筱兰与赵昱绞尽脑汁：“如何才能将诗逸“认”回来呢？”

        “这事儿急不得。”筱兰缓缓道：“你与她虽有父女之名，却无父女之情。”赵昱思了良久：“既然泰儿喜欢她，就让他多接触接触……”

        一日，赵昱将严泰唤至书房，假作哀伤：“……泰儿啊，有些事情，不是几句话就能和你说清的。爹有苦衷啊，你和诗逸都是爹的亲生骨肉。其实，爹早就想认回她了，只是……”严泰问：“只是什么？是因为娘吗？”赵昱又叹了一声气：“你娘那边，却是一原因。我只怕，时过多年，她是不肯认我这个爹的。”严泰不禁皱起眉，赵昱继续道：“往后，你多去去诗逸那儿，多看看她，给她捎些得用之物，算是替爹赎些罪孽！她是爹的心结，这辈子，怕是万难解开。”

        严泰平日虽不学无术，可本性还算纯良，听了赵昱这番话，不禁触情伤心：“爹，人生在世，孰能无过，你不要太过自责。如今，你还有机会去弥补一切，去打开这个心结。”赵昱惺惺垂泪，严泰继续道：“爹，你且放心。这些日子，我会常去诗逸姐那边，待时机成熟，我会向她说明一切……”赵昱拦道：“万万不可冲动……”

        这日，城中飘起了鹅毛大雪。一辆马车在素斋铺前悄然停下。

        “诗逸，这是我从宁波府特意给你捎来的（暖春炉）。”安楚卿道：“记得多加些炭火。”诗逸看着这做工精美的火炉，回绝道：“安公子，你的好意诗逸心领了。还是来一壶望海茶吗？”一旁，严泰问道：“诗逸姐，今儿铺里忙吗？”诗逸回道：“这么大的雪，我都要打烊了。”严泰笑道：“那正好，一起去赏梅，如何？”诗逸回绝道：“今日我身子有些不适，还请见谅。”两人急忙关心道：“哪儿不舒服了，要不要请郎中？”诗逸见状，不禁笑道：“都进来喝口热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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