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3 / 11)
        她看着他。‘他们什么也没说。他们也没必要说。每个人都知道它的存活率。’她的眼睛充满了泪水，咬住下唇，一直咬到流出血来。

        麦克尼尔不敢与她对视，他凝视着地毯，记起了他和那个男孩在地毯上是如何翻滚的。在肖恩大约三岁的时候，他们一起在电视上看了一部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老电影。好的，坏的和丑陋的。你永远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东西会进到孩子的脑袋里。伊莱·沃勒克曾称伊斯特伍德是个‘骗子加混蛋’。第二天，当麦克尼尔和肖恩玩儿打仗游戏时，那个男孩突然大叫起来他说，‘你这个骗子加混蛋！’然后麦克尼尔和玛莎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几乎要发疯了。

        ‘那我们快走吧。’

        外面天几乎已经亮了，虽然光线还是雾蒙蒙的，而且很冷。但这所房子一直是那么阴沉，令人沮丧，比较起来外面给人的感觉几乎是愉快的。

        麦克尼尔为玛莎打开副驾的门时看到窗帘没拉好，邻居们都应该看到救护车来把肖恩带走了。麦克尼尔一家现在成了贱民了，就如同是以前的麻风病人，没有人会靠近他们。

        ii

        他们沿着南边的一条路，通过黑墙隧道，然后转向环路，接着上了千禧路。在他们前面，他们可以看到帐篷状的那个穹顶悬挂在向外挑出的钢柱上，这个建筑在北格林威治的荒地一带十分醒目。他们上了双车道马路，穿过一片废弃的工业区，来到地铁站和汽车站旁边的停车场。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有地铁和公共汽车穿行了，但是停车场这会儿人满为患。蒙面士兵在入口处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前进，麦克尼尔驱车经过一排排的救护车，来到了穹顶周围竖立的蓝色围栏前--这个建筑是为了纪念千禧年而花费了数十亿英镑做的蠢事，除了偶尔作为音乐会场地的短暂寿命外，现在总算找到了用武之地。那里面满是病人和垂死之人，巨大的场地被分隔成蜂窝状，放置了数千张病床，以减轻城市医院的压力。救护车和医疗补给车沿着汽车站的停车处排成一队。

        麦克尼尔把车停在路尽头的环形交叉口前的中央保留区，他们急忙上了一个斜坡，走过围栏上的一个入口。环绕穹顶的红色沥青路面上到处都是车辆和戴着面具的医务人员，现场一片混乱。没有指示牌引导访客，因为访客根本不在预料之中。玛莎和麦克尼尔不知道该进哪扇门，也不知道该找谁。没有保安，当他们走进白色塑化帆布围成的巨大的洞穴般的空间时，没有人再看他们一眼。

        空气中弥漫的嘈杂声非同寻常。头顶上是暖器的轰鸣声。病人们也发出成千上万种不同的声音。打喷嚏声、咳嗽声、呻吟和干呕的声音。一张床被穿着白色睡衣、面色苍白的护工们推过。上面的年轻人已经死了，上面盖着沾满血迹和呕吐物的床单，眼睛睁着却不知看向何处。麦克尼尔也想生病，他儿子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在这个地狱里。如果他快死了，他宁愿带他回家死在家里。他抓住一个护士的胳膊，她转过身来。‘什么事？’他能看出累得像条狗仿佛写在她的脸上，眼睛像白内障一样模糊。她饱受死亡疲劳的折磨，对活着的人缺乏耐心。

        ‘我儿子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他是今早被带进来的。’

        在一瞬间人道主义赶走了她的疲惫。‘出去沿着这条路走去c门，新来的人都送去那儿了。’说罢她就又走入了蜂巢中。

        麦克尼尔拉着玛莎的手，他们逃到了新鲜空气中，暂时从垂死者的呻吟声中解脱出来。他们绕着穹顶跑了一圈，在一群工人中间挤来挤去，试图穿过他们去到c门，身后传来他们愤怒的叫骂声。但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他们的儿子。c入口处的双扇门敞开着，他们跑进去发现有个临时接待处，电脑里有病人的记录。一位年长的护士坐在桌子另一边，从面具后面警惕地看着他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的儿子是今天早上被带进来的。’麦克尼尔说，‘肖恩·麦克尼尔，他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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