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从当天开始，徐家就开始了艰难的筹款过程。中午，父亲就将家中的一头准备留到过年时宰杀的大肥猪拖到周岗街上去卖了六百多块钱。次曰一大早，又将家中养的八只老鹅用自行车拖到湖熟街上卖了二百多块。还有，将多年前存放在家中，准备给徐小虎盖新房子抬麻麻（方言：娶媳妇）的六根木料卖给了邻居，得了三百多块。另加上家里五百多块钱存款，总共有一千八百多块了。因卖粮款要到年底才能拿到，父亲一咬牙，第三天就到周岗农业合作社贷了七百块**，月息三分利。一周后，终于筹够了二千五百块钱(学费两千，生活费五百)。当晚吃完晚饭，父亲将钱拿出来交给了徐小虎，什么也没说就到邻居家拉呱（串门聊天）去了，徐小虎看着这来之不易的巨款，五味杂陈，也在内心暗暗地问询自己，如此折腾，值吗？可一想到王美丽曾经的笑靥和自己心中的煎熬，以及对未来的憧憬向往，也觉得这是需要付出的代价。那时的徐小虎还是坚信陈胜同志的振臂语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从古到今，这句话激励了多少屌丝沉睡心底的豪情，产生了多少逆袭而上的冲动。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小平也曾说过，世上无难亊，只怕有心人。那时，全国上下正处于一种激情奔发的初期，就像处于青春期的小伙子，体内荷尔蒙四处激荡，正觅机释放，哪怕看到一个稍有姿色的异性经过，也会产生颠鸾倒凤的幻想。就连小平同志也不顾年亊已高，磨拳擦掌，准备启程到南海边划圈去了。种种迹象表明，一场巨变将要在中国大地产生。当然，徐小虎当时并无如此洞察世局的大智慧，只有一种努力改变现状，不服输的原始冲劲，他坚信:只要努力，即使混不到王侯将相，混个县长乡长民兵营长也不是没有可能呵。几天后，在与西安那边培训班联系好以后，母亲为他煮了二十个茶叶蛋作路上干粮，在他的内裤前面用布缝个口袋，将钱放入其中并缝好，再用一个帆布包带上换洗衣物，他花了一周多时间做着各项准备。

  不过，徐小虎长这么大，也没出过远门，最远只到过江宁县城东山镇。出发前一天，他先到周岗邮局买了一份南京地图，熟悉了一下公交车到南京后再往火车站的线路情况。出发那天，他早晨五点钟就到汽车站来排队买票，那时农村坐公交车就像现在乘高铁，飞机一样，定时定点开行，而且得先买票后上车。周岗汽车站位于周岗中学与乡卫生院中间的大下坡上，每天早，晚只有两班开往南京雨花台五贵里的班车，票价好像七毛左右。徐小虎买好票就排队上了头班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来到了南京雨花台边的五贵里汽车站，五贵里这名字是为了纪念五个跟朱元璋混社会而发迹的兄弟而起的名字，若沒记错话，五个贵人好像是刘伯温，徐达，汤和，常遇春，胡大海等人。虽然，朱洪武心狠手辣，忘恩负义，将五个曾经的兄弟都赶尽杀绝了，但民间百姓还是记得他们的，起了个地名让后人时不时地念叨念叨。徐小虎下车后随着人流出了站，四顾茫然，已分不清东南西北，那时已是上午八点多钟，还没吃早饭的他早已饥肠辘辘，前心贴后背，他正定神四处张望，辨别方向时，就听到身旁边有人吆喝:水饺，水饺，四毛钱一碗。徐小虎一听，一碗水饺四毛钱不算太贵，比周岗的五毛钱一碗还便宜点嘛，就不假思索地来到水饺摊边坐下要了一碗韭菜肉水饺，然后风卷残云卷般地划拉进了肚子，吃完叭叽下嘴巴，感觉味道一般，和家里大年初一时包的饺子相比差远了，但好在不贵，才四毛钱。于是，他掏出一块钱给了水饺摊主，摊主是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油腻不知多少年也沒洗过的围裙，他将一块钱拿在手里后继续向徐小虎伸着手，徐小虎不解地轻声提醒道:老板，找我六毛钱。中年男人狡黠地一笑:钱不够，你还少六毛钱。徐小虎一听，摸不着头脑地说:不是四毛一碗吗?我给你一块钱呵。中年男人突然声音高了八度，吼道:什么四毛一碗?我喊的是四毛一两，一碗四两共一块六，少废话，掏钱。然后，一边用剁饺馅的菜刀在砧板上用力地剁着，一边用那混蚀的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徐小虎，好像徐小虎再不掏钱，菜刀就会保不准何时飞到头顶似的。徐小虎何时见过这阵势，心目中繁华的大城市南京早在49年就消灭了恶霸流氓地痞，路上的南京人都是勤劳善良的劳动人民，虽然他们都是国家户口，但也是靠正当工作挣钱的呵，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存在?恐惧，慌乱，气愤，委屈一鼓脑地涌上心头，但又无可奈何。那时，110还在它娘的肚子之中，就是出来了也找不到电话拨呵，遇到这种事只能指望老天爷睡醒后普渡众生时捎带你一下，或者靠自己胳膊粗，气场盛来解决了。但显然，这些条件农村小伙孑徐小虎全不具备，只能再掏六毛钱了亊。就这样，出门闯荡的徐小虎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人间社会的险恶。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