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当天，徐小虎父子俩一直扛到下午五，六点钟才将九千多斤稻谷送进了粮管所仓库，父子俩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年一年的生活心里算是有底了。卖稻的收入减去化肥，农药成本和三两四钱的进贡(扶养大队，村委会干部的经费)，剩下的差不多应该归自己了，但也不排除到年底时，大队干部们没钱喝酒或以前喝酒喝超支了，临时动议，找个诸如村学校女厕所墙上三个大洞需补两个或副业队老母猪纵欲超生接生费，伢猪子配种营养费等理由，再从每家每户头上盘剥一笔钱，去堵窟窿，但这些费用都经过大队干部的精心测算，属大家可承受范围之内，否则，农户们一闹就鸡飞狗跳，引火烧身了。父子俩忙完后，天色已渐黑，两人早已饥肠辘辘但心情格外轻松，一人一担挑着空蛇皮袋走出粮管所大院，来到周岗街上，街上已一片漆黑，那时还没见过路灯，乡间的夜晚照明除了依靠嫦娥姐姐赏脸，只有让星星之光燎亮了，间或有路边人家从窗口透出的电灯让你感觉到人间的存在，他俩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乡间土路往家走着，路上，不知是哪家的黑白电视里飘出了《几度夕阳红》的哀怨缠绵的片头曲:时光留不住，春去已无踪，潮来又潮往，聚散哭匆匆……。徐小虎听了，心头一阵阵抽搐，往事又一幕幕地涌上脑海，想着剧中男女主角何慕天，李梦竹的爱情故事，不禁联想到自己现状，巨大的自卑感顿时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在心底一遍遍告诫自已，一定要找个出路改变自己，不仅仅是为了改善生活，更重要是能够与王美丽匹配，能够在她面前抬的起头……想着想看，不知觉地将父亲甩的老远，只见老父嘴上的香烟光在后面闪烁，人已看不清晰。回到家中，一次次跑到村囗望眼欲穿的母亲，赶紧将放在大锅里焖了好久的青菜烧豆腐，臭腌菜卤炖南瓜，小腌菜烧毛豆端上了桌。一会儿功夫，父亲也回来了，二人赶紧开吃，边吃父亲边简要向母亲介绍了一下卖粮经过，徐小虎沉默无语，吃完，简单洗个脸，脚后进房间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晨，醒来后的徐小虎躺在床上不想起来，随手拿起床边的一本《辽宁青年》翻看起来，当年，这本和《故事会》大小差不多的半月刊杂志可是一本畅销读物，售价每本两毛三，好多青年男女都喜欢读它，徐小虎从上高二起就喜欢上了这本杂志，哪怕少买两顿菜，连吃几顿白饭，也要每期必买。杂志封面的背面是一首当时最流行歌曲的词谱，徐小虎好多歌词就是跟它学会的，像罗大佑巜恋曲1990》《光阴故事》，齐秦巜花祭》《大约在冬季》等等。里面的好多小文章都是紧跟一些热点话题，紧贴青年实际，既有大咖随笔，也有文艺青年心声，还有些励志故事，很受文艺小青年们的青睐。徐小虎漫无目的地翻阅着一篇篇小文章，翻到最后几页时，一则广告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则地点在西安的培训班招生广告，培训摩托车修理工，学费2000元，学习时间三个月。摩托车在那时可是个稀罕物，品牌也很少，除了幸福250，重庆嘉陵，就剩玉河轻骑了，乡间道路上偶尔驶过一辆嘉陵或玉河轻骑，路边行人一定驻立路旁行注目礼，投以羡慕嫉妒的眼光。徐小虎看到这招生广告后，一磆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就想和父母商量要学摩托车修理，走出房间和正坐在门口小板凳上就着腌菜喝稀粥的父亲将想法一说，父亲瞪大双眼，像不认识他似的问他，你学这个有用吗？学会了周岗乡有几辆车给你修?你讲学修个自行车或拖拉机还靠谱点。而且学费要两千块，你将我和你妈拆拆卖了也凑不齐这么多钱呵！徐小虎肯定地说，现在不行，以后会行的，要不了几年，摩托轻骑肯定会普及，你们没什么文化，知道啥。此话说完，徐小虎立即感到话说过头了，赶紧打住。父亲听了立刻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徐小虎只好该干嘛还干嘛去了，父子二人一天也没说一句话，当天相安无事，第二天一大早，父亲两眼充满血丝，走进了徐小虎房间，对躺在床上的他说，我想过了，还是决定让你去学吧，至少也是一条出路，总不能还让你像我一样，在土坷垃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呵，学费我来想办法凑。徐小虎听了，百感交集，一时语塞，竞不知如何回答父亲了，他心中也为这一决定而忐忑，不知道以后结果到底如何。但又一想，不去尝试怎知结果，机会总在大家不确定时才存在，若个个都看好，机会就没了。那既然决定了就一条道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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