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归来长安 (4 / 5)
        列卿知道御风宿看出了自己的伤感，可总归是个不愿让别人劝慰自己的人，便控住自己的双眼，将两道忧伤埋在眸子深处，努力勾起自己那对薄唇，笑了一下，“你是在担心那些楼里的姑娘……说来也是，毕竟多是可怜的女子，被生活所迫才行下贱之事。你有此情意，也不枉她们给你立了生祠……”

        “师哥所言，乃世俗之谬也，小弟并不赞同。”御风宿侧卧在车厢当中，微摇纸扇，抓起几案上的一颗晶莹的果脯往嘴里送，“青楼女子虽以卖笑为生，却不能以下贱一词一以贯之。诚然里面但老鸨大多不是什么好人……总喜欢剥削客人和姑娘的银子……”

        列卿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腹诽道还好文郡主是宫里出来的，银钱够多，若只依着御大学士那点俸禄以及清官的脾性，只怕全打包扔到青楼这潭深水里去，也听不到一丝水花响。

        “俗语有言，笑贫不笑娼，姑娘们一没偷二没抢，怎么就下贱了。说到底，这难道真是她们的错？先不论因家中有人犯事，被没入教坊司为妓的那些可怜女子，就单说长安城中最富盛名的枕霞阁，师兄可见到里面有大户人家的小姐？”

        “我可没去过……不过以常理推断，当是没有。”

        “我统计过，枕霞阁中的女子，有七成是被家里卖进去的，其余三成是为养活家人主动进的。若是家里真的富足，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或姐姐妹妹去遭这份罪？我大靖千万里国土，号称最强，为何有那么多女子委身于青楼？为何家中连一碗饱饭都吃不到？为何王公贵族夜夜笙歌，又为何长安城的每个清晨都有冻死的百姓？为何活下去对他们而言，就那么难？国者，源也，源清则流清，国体有秽，故百姓受苦。”

        “说得好。”列卿点头拍手道：“我本以风流之事取笑你，没想到师弟有如此高见。依着此论，做一篇《青楼女子赋》，定是妙极。”

        “若真写出来了，只怕会被家父痛批一顿，他老人家肯定以为我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或许我真的是在找借口……呸！更何况其中又有妄言国体的大不敬言论，若是刊印出来怕，是得被锦衣卫请去喝茶……我也就在师哥这里抱怨抱怨而已。”

        御风宿干脆躺了下来，将那纸扇合拢后捏在手上，像是舞剑般把玩了一阵。

        列卿长舒一口气，应道：“一月前赣南郡大江决堤，淹死了几个村的人，使得一郡农田颗粒无收；两广郡的瘟疫似乎越来越严重了，陛下已派数名御医过去，仍不见有好消息传来；与西夏的战争又要开始了，前线将士的军饷是绝不能少的……”

        言及此处，他掀开珠帘，让灰蒙蒙的光线带着景色映入车窗，那是官道旁连绵的农田，以及目力所及之处的长安城郭。麦子已经收割完毕，如今正是衙役上门收取田税等一应粮款的时机。

        御风宿微扬起头，只瞄了一眼，又重新摆弄起手上那把纸扇，冷笑了一声：“无论朝廷做什么，靖朝遭遇了什么，官老爷们既不种田也不织布，税也收不到他们都上去……无论兴亡荣辱，终是苦了百姓。”

        “师弟这话就偏激了。”列卿也学着御风宿的样子，在车厢中躺了下来，舒舒服服地回道：“既然兴衰都是百姓受苦，何不让靖朝兴盛强大起来？百姓辛劳不假，可总比外族入侵，战火四起，流离失所，生灵涂炭要好的多。我大靖国体有秽不假，倒也不能说他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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