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水深火热
        日本宪兵司令部，司令办公室，阴森鲜有阳光。屋子里没有什么特殊摆设，只有很大的涂满各种坐标的龙城地图及裕仁天皇挂像，颇为显眼。

        黑漆漆的四方桌后，坐着一个人，正是日军大佐牟田次郎，四五十岁的年纪，一双眼睛看似和善，实则透着阴隼。此次来北平，他并非只图占领这么简单，心里还掩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啾啾喳喳”天刚蒙蒙亮，晨鸟刚开始鸣叫，卧鬼金住的院子里便热闹起来。他们人不多，师父卧鬼金，小儿小福子，大徒弟汉白，二徒儿墨玺，唯一的女弟子行露，共五人，住的院子并不嫌挤，相反还颇为宽敞。原来，附近的戏楼主家虽劝不来卧鬼金入驻，倒也爱惜人才，便宜租给了他们这座清静的独门小院。

        因了他们是魔戏班的缘由，除了自己的住房外，还另有一间屋子储放他们的魔术道具等什物，而且这间屋子平时是连客人都不让驻足的。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戏班要天天练习基本功，一天也不得松懈，以免手生口硬。若是于众人面前表演时稍出闪失，卧鬼金便觉得那会坏了魔戏班的名声，所以在练功上，他对大家要求分外严格。这会儿，他也正在屋中，练习他的独门绝技——口技。

        儿子小福子正在院子一头练习红缨枪，“嘿嘿”伴着稚嫩清脆的喊声，小猴子一样灵活。别看他年龄甚小，却能配合父亲完成很多诡谲的魔术。“天庭盗仙桃”只是沧海一粟，真正的大戏要演在最后。

        大徒弟汉白，虽叫“汉白”，但其实面孔并不白，二十岁上下，生得人高马大，身形健壮，练得一身好气功，运气时可谓刀枪不入。卧鬼金爱惜汉白天生硬朗耿直，便给大徒儿起了这个名字。

        二徒弟墨玺，十八岁年纪，聪明灵气，名字虽有个“墨”字，却生得面白如玉。此时正在院子里练习基本功，眼睛碰上了师妹行露，便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那么行露呢，今年十七岁，生得肤如珠玑，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分外有神。一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子，斜倚肩头，水绿色的丝带系着，更显俏皮。此时正举着木槌儿，练习大鼓书。“叽喳”几只麻雀嬉闹旋飞，一下子将行露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突然，“噗”的一声，一把飞刀将一只翅羽钉在了大树上，一只手迅速地抓起麻雀，“师妹，看你喜欢。”墨玺兴奋地要将麻雀送到行露手里。

        可行露美目瞪了他一眼，嗔怪地说：“谁叫你抓它，快放了！”继而又想起什么似的，“墨玺，你忘了师父定的规矩了？这飞刀不能随便使，小心让师父知道了……”

        “好师妹，别告诉师父，我不再用就是了。”墨玺见情况不妙，赶紧打断行露话头。

        正在大家说话的当儿，突然“哐哐哐”传来一阵急促的擂门声，拉开门闩，竟是牟田次郎带着他的亲信小田，还有一队鬼子兵闯进院子里，牟田戴着白手套的手一挥，这队鬼子兵鱼贯进入，很快在他们身边排列好队伍，个个气势汹汹，手中的刺刀寒光闪闪。

        不速之客，看来来者不善。

        卧鬼金深锁了下眉头，但此深情转瞬即逝。

        “金桑，久仰，听说你的魔术很好。”牟田虽是日本人，但平日颇喜中国文化，尤其对中国曲艺感兴趣，可以说是个“中国通”，所以他有这样的开场白，卧鬼金也不觉得十分奇怪。

        这牟田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眼神打量着卧鬼金一众人，最后将眼光落在了行露身上，透着一种色眯眯的意味。行露心中厌恶，下意识地轻轻一白眼。虽是细微隐秘的神情，但还是被卧鬼金捕捉到了。

        牟田倒也识趣，嘴角咧出一丝尴尬的笑，转而盯着卧鬼金，“金桑，你的魔术厉害，你们到我宪兵司令部一趟，让我们都看一看。请！”不容分说，他做个请的手势。这哪里是请？分明是裹挟。

        “牟田司令，要不您看——我们准备一下，明日即到贵处……”

        “巴嘎！”卧鬼金话还未说完，小田一把拉出指挥刀，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卧鬼金的徒弟焦急，想上前拦阻。

        “哎——小田，金先生是我的贵客，不得无礼。这样，金桑，请各位准备好，我在外面等候。”

        牟田次郎看个魔术表演，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难道说，他另有所图？不管怎么说，他们此去，无疑是踏入了水深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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