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盗亦有道 (2 / 3)
        我嘴上服软，心中却疑惑万分：这唐士年一伙兵强马壮，荷枪实弹，按理说深泉县没有任何一股势力可与之抗衡。就算那陈家大院是龙潭虎穴，他们至于如此忌惮？罢了，既然想套我的话，就暂时就没有生命危险。

        “小人名为段心猿，今年十八，深泉当地人，“荣行”（指小偷的行当）的人管我叫野猴子。本来家中还有个老奶奶，几年前去世后，我把家中老宅变卖，凑齐丧葬费给奶奶换了块墓地，打那儿以后我露宿街头，入了贼道。小人就是个毛头小贼，不属于任何派系，只求混口饭吃。今晚不知如何得罪了各位大爷，还望留我一命！”

        “野猴子？嘿嘿，有点儿意思。”军师宋天点燃一支三炮台香烟，缓缓地把烟圈吐到我脸上。

        “你从陈家大院三米多高的院墙翻出来，落地时脚跟不飘，身形稳健，说明你是个老荣行了，还敢说自己的是毛头小贼？年纪轻轻，有两下子啊！你告诉我，今晚去陈家大院偷什么？又为什么无功而返？”

        “这位爷，能赏小人一根烟吗？今晚的事儿太邪门了，我得仔细捋一下，好向大爷们如实说明。”

        此时我的双手反扣于背后，行动非常不便。此举在于寻得一丝生机，我看出这伙人非常重视陈家大院内部的情况，应该会满足我的要求。果然，唐士年微微点头，对我身旁的大汉使了个眼色。他们帮我略微松绑，将我的双手置于身前，但还是用粗麻布绳死死缠住。

        片刻后，宋天点着一颗烟扔在我脚边，“抓点紧！有屁快放！”

        我双手颤颤巍巍地捡起来，眼角余光扫到唐士年的枪口，依旧冷冰冰地指着我。妈的，这唐家少帅真是谨慎！我猛吸一口烟，缓缓把今晚的事情回忆出来。

        我今晚潜入的大宅正是陈家大院，目的是偷一幅画。这大院是个买卖药材的医药铺子，算是深泉县为数不多的清末老宅了。经过一周的踩点，我摸清楚了大院的环境以及陈家五口人的生活规律。大院正门往里是一处十丈见方的庭院，院落的边缘角落栽了七棵大松树，将整个庭院环抱起来，而西南角只有一处水井。整个内院只有四处房间，一个正厅和三间卧室，没有发现狗洞。

        陈家院里的所有人每天深居简出，来买药的人只能通过大院侧门的隔窗来付账，连正门都踏进不去。他们在子时（晚上11点-凌晨1点）左右一定会熄灯休息，保险起见，我打算在那之后动手，但决不能拖到寅时（凌晨3-5点）。大院里的老人常年肺痨，入睡之后鼾声不断，在寅时总会醒来一两次（注1），伴随着剧烈地咳嗽，全家老小都会惊醒。我在大院两条街之外的天桥底下猫着，等时辰到了才开始行动。

        我特意避开路上打更的人，兜着圈子绕到了陈家大院西北方的高墙。选择此处入手是因为这处墙面之上凹凸不平，被雨露侵蚀的坑洼之处非常多，适合攀爬。我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我踏足到墙面上，手脚并用，顺着其中几个明显的凹陷，翻到了墙头之上。我看准庭院内离我最近的一棵松树，一个鲤鱼打挺跳到了树枝上，环抱着树干慢慢滑落到地面。

        大院里安静得离谱，微风吹过，只有几棵松树发出簌簌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由于常年偷盗，我很清楚这种纯木质结构的房屋隔音非常差，而大院的老人每晚鼾声如雷，决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没有声响。尽管我心里有些打鼓，当时的情况也是箭在弦上，我顾不得许多，迅速溜进大院的正厅。据我的经验，名贵的画一般都挂在正厅中堂的墙壁上。

        我没有注意到的是，刚才落脚的那棵松树在没有风力作用的情况下，微微颤动了一下，连带着其它六棵松树的树叶枝芽也跟着抖动起来......

        刚摸进正厅，我没有着急行动，而是屏气静声，让眼睛迅速适应黑暗，而后观察室内环境。用荣行的黑话讲，这叫“探眼”。无论是踩点，放哨，还是行窃，必须依靠一双眼睛先探明情况。探眼分为“外探”和“内探”，我之前花一周的时间踩点就是外探，意在摸清楚一家人的饮食起居和生活习性，以便决定在何时下手。现在我做的是内探，凭借窗外的月光，我必须看清楚室内桌椅板凳的摆放位置，避免碰撞发出声响。无论内探还是外探，都是为了熟悉偷盗和逃跑的路线，一旦有突发状况，探眼往往能保我全身而退。

        可惜的是今晚乌云密布，月光朦胧，就算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也难以利用微弱的月光探明室内的情况，我只能看清一些家具模糊的轮廓。约莫半支烟的功夫，我心中大概有数了。正厅门口附近只放着一盏茶几和四张板凳，而从正厅中央的位置开始，就看不真切了。深吸一口气，我决定赌一把，迈步入内。谁知刚走过茶几的位置，一股轻微的血腥味立刻涌上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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