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父亲
  白面馒头是不常吃的，家中每次蒸馒头，我都会等在家中，那也不去的，直到蒸熟出锅。母亲总会拿出一个掰开分给我们姐弟。其余的是留给父亲上山干活带的午饭。平时的主食是吃玉米饼第六章、风俗

  娘亲是从不会为自巳着想的，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父亲和几个孩子身上。日子虽然过得青贫，但也温馨快乐。母亲做事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信奉的一套道理。几十年从未改变，坚定不移。每次我们姐弟四人无论谁过生日都是要煮鸡蛋的，一定要六个，代表着六六大顺，虽然是煮给一个人的，但每人都能分一个，谁的生日谁就能多得两个，深秋的一天大清早迷迷糊糊的我还懒在被窝里，一包热呼呼圆滚滚的东西?进了我的被窝。一下惊醒了我，呀！?是煮鸡蛋唉，煮鸡蛋，今天是我生日，真是个好日子，能有鸡蛋吃了?，阴历八月十一是我合鸡蛋的约会。从那以后的一个多月，我天天在院子里订着母鸡，订着鸡窝，恨不得把鸡?进鸡窝敢快下蛋，搞得母鸡们见了我跟见到黄鼠狼一样咯咯乱叫。领头的公鸡是一定要叨我的。辛辛苦苦的攒了半筐鸡蛋却被娘都挎走了。说是给一个党员叫李金学的大伯家看月子去了，因为父亲成分不好，每次开党员会时，这位李大伯都会为父亲说上几句好话，这也给老实懦弱的父亲免去了很多祸事。我既心疼那半筐鸡蛋，又觉得该把鸡蛋送给李伯，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我一定要当个党员。一天我见邻居赵婶挎着半筐鸡蛋去了前街的王主任家，我象得了本事似的跑回家，跟娘说，娘，王主任家的媳妇做月子啦。别瞎说，娘昨个还见她溜大街呢，真的，我都看见赵婶挎着半筐鸡蛋看月子去了。小孩子懂得什么，鸡蛋不广是看月子的专用，还有许多用处的，唉！?这孩子馋鸡蛋馋红?了，打那以后每隔三五天，母亲总会给我煮一枚鸡蛋。又有一次我见赵婶扲了几瓶罐头去了前街，总之前后五六次吧，那年年未赵叔由最远最苦的山场，调換了一个工资高，又很轻闲的工作。鸡蛋留给我的回味太难忘了，占据了我大半的心思，我总能在无意中发现有关鸡蛋的蛛丝马迹，。放稂开票的王胖子家是没养鸡的，可是隔三差五的王胖子家门前的泔水沟里，总会出现一堆鸡蛋壳，那时的商店是没有卖鸡蛋的。难道没有鸡也能弄出鸡蛋来，这项本事让我又羡慕又忌妒。每月定量油放完，总会有余富的，加上两角线在卖出，美其名曰?，“议价油，”，不要小瞧了这几斤“议价油”能大大提高一家人的生活质量。能把贫困的日子变成美好的生活。不是所有人都会买到的，河西的田二嫂每每扲回五斤“议价油”都会夸夸自家的两只大母鸡，幸亏这两鸡多下几枚蛋，家中的好日子就靠它俩了。扬会计家中也弄来两只小鸡仔，小儿子永富整天看着去放鸡，结果还是被老鹰叨走了一只，剩下一只，长得格外喜庆，红冠子，绿尾巴，身上的羽毛五彩斑斓，闪着亮光。雄赳赳气昂昂的，每天早早打鸣，格外响亮，我真羡慕那只大公鸡，永富天天都能吃上鸡蛋。

  父亲的活计又苦又累，总是干不上赵叔那种好工作，闻着田二嫂家中飘出的油香，久久不愿离开，家中有个大事小情的总没有庞叔家顺当。我还是看出了一点点门道来，不在羨?慕那只公鸡了，鸡蛋也不是看月子的专利了。我开始痛恨鸡蛋了，不在吃鸡蛋了，心里对全家人有愧，觉得对不起家人，是我吃悼了爸爸的好工作，吃掉了全家人的好日子，吃来了恶运，让家中诸事不利。**鸡蛋，，从那以后我不在吃鸡蛋好多年！?江婶子下的大酱是全林场出名的，腊月里烀酱豆，做酱块子，用纸或布包了酱块，放在屋中的高处，开始发酵，直到开春五月，一定要在初八、十八、二十八、这三天下酱的，这样才能发酵好的，发酵的时间要一个整月，也就是所谓的满月。每当大酱满月了，总是盛出十数碗来送给前后左右的乡亲邻理的，寓示着家中出将，幸福吉祥。这是打祖上传承下去的习俗，民俗文化的特色。世俗文化与民族文化，是一对孪生姐妹，一个做了演员，一个成了导演，真是精髄啊？。子、窝窝头、菜团子、土豆、倭瓜、开春还得吃野菜，鸭鸭嘴，燕子尾，蛰麻子，鸡冠菜，牛蹄花，直到现在，野菜从奴隶变成了将军，我也不愿吃。打心里提不起吃野菜的劲。一次拉工人上山场的车出了事故。?慌乱中一名叫王月兰的女青年把父亲推下了车，父亲崴了脚脖子，在家养伤，一天，娘同样蒸了一锅大馒头。我想着这回可以吃了，父亲不上山了，于我双手捧起一个大饅头，大口的吃起来。不是常年吃粗粮野菜的人，永远不会知道白面馒头多么好吃。馒头真白啊！白的就像一轮满月，馒头真软啊，软在你的口中，软到你的胃里，馒头真香啊！面香浸透了你的身体，浸透了你的灵魂。馒头是我这一生，最中爱的食物。父亲看我捧着一整个馒头，说到，你吃的了吗、我给你掰开。我摇着头说，：不，你上班了，我娘就不让吃了。，唉，看这孩子说的，亏了是亲娘，娘一边张罗晚饭一边说着。父亲是懦弱的，胆小的，不高瘦弱的身躯总是佝缕着，满是苍桑的睑上一双木讷的眼睛，惟一突出的是一个希腊式的鼻子高高的擢在脸上，娘常说，爹的胆子是吓破的，有一次开大会，爹?正躲在角落里打盹，一群红卫兵冲了过来，揪起身边的罗宝银，拉到台上，开始批斗。爹当时就吓尿裤子了，以为奔自己来的呢？山场小队的工人都是多面手，有会憋亮子抓鱼的，有下套子捉野兽的，都是能大大改善自家的生活的。这些事情父亲从来都不敢做的，畏恐落下一个工作不急极的名声，惹来祸事，每当别人带着猎物回家时，父亲只能悄悄的采一兜野菜。同一小队的方叔，根红苗正，心中是很有底气的，又与父亲一起工作多年，心里是认可这个老伙计的。?每次弄到鱼多的时候，总会分一些给父亲的，多年以后我对方家后人，依然有着很深的亲情。日曰如履薄冰的父亲，仍然没有逃过一个叫陈子民的人，别有用心的汇报，（就是上机关打小报告）说爹的家庭成分不淸楚，爹被停职了，接受组织调查。断了一家人的生活来源。体弱胆小的爹是经不起折腾的，会死掉的。娘的善良在那个说不清的时代同样得到了回报，一对孤儿兄弟来到林场。大的叫王惯臣，已经能上山工作了，小的叫王惯国，刚刚五岁，娘看着可怜，就经常照看接济，惯臣工作急极，根正苗红，不久被提拔升为食堂**。一天夜里惯臣偷偷的来家，给娘出了一个主意，让娘敢快回老家托人打一份证明书，要盖有村里，大队，乡政府公章的证明信来，可免去这桩祸事的。并出主意说老哥的父母成分不好，你就说老哥的生身父母是地主，他从小过继给了表大爷，是表大爷养大的，养身的父母是中农。第二天，天没亮，娘抱着出生四十天的二姐回了老家。?（那时还没有我)十天后，娘终于回来了，爹见到娘的那一刻，结结巴巴的就说了一句话，拿，拿，拿回来没？？？。娘从胸口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拿出一封??裁着全家人性命的伩。在娘的心里，那不是一封信，是一道圣旨，是一道免死金牌啊！递给爹，拿回来了。爹，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封证明信。跌跌撞撞的跑向场部机关，边跑边喊着，我有证明了，我有证明了，我不是地主。?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父亲的身份在我心里面总有一些模糊，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夜半醒来的我就会看到父亲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保持着一个怪怪的姿式，手上倒挰着一截?旱烟，直到烧痛了手指，方才惊觉。富无双至，祸不单行，黄鼠狼单挑病鸭子咬，老家的大伯二伯连病带饿的都死掉了，奶奶带着两个孩子逃荒来寻父亲，父亲在家是老三，千辛万苦的来到东北，一进家门奶奶就晕过去了，一病不起，为了给奶奶养病补身子，我没有鸡蛋吃了，父亲上班在也不带馒头了。多添的三个人是没户口的，也就领不到供应粮的，这使本就淸贫的家，生活更加坚难了。娘常常带我们采回大包大包的野菜，回家抄水，剁碎，加一点点油盐，用棒子面包了，燕来吃的，美其名曰，菜齐溜（裹了一层玉米面的野菜团）母亲带着我们在林边开出一片菜地，种土豆，窝瓜，用未补添家中的口粮，慢慢的生活有了起色，议价油，议价粮也都好买了，每月都能买到了，我在也不吃菜齐溜了。娘却落下了病根，多年后一吃野菜就胃疼，拉肚子，奶奶的身体也恢复了健康，父亲从来不休工，也长了工资。娘跟父亲商量，荒年也过去了，趁奶奶身体好，能走能料的，让它们回老家吧？每月寄二十元钱够他们生活的了。万一奶奶老（死)在东北，可怎么往老家弄啊？（那时是没有火葬的，都是土葬）我们老家是很讲究这些的，不能把老人埋在异乡的，要入祖坟，进家祠的。否则是大逆不道的。终于父亲破天荒的请了半个月的假，把奶奶她们祖孙三人送回了老家，每当年节父亲的一位叫张相臣的老伙计，总会多少带点吃食来看望父亲的，每次来娘总会炒两个菜，烫一小壶酒，每每喝至半醉，总会讲起父亲和他刚来东北的一件事。那时林业刚开发，家属都没来呢，工人都住工棚子，粮食供应不上，每人每天只有半斤粮食，跟本吃不饱的，由其是那年月，还是出大力的。?那是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夜。?张叔饿得实在睡不着，在几个工棚之间转圈子，发现一个工棚还有亮。就走了进去。发现是父亲在一个破铁盆里，煮两个不知在那弄回来的冻罗卜，张叔看着这两个罗卜，坚艰的开了口，：王哥：能让我吃一个吗？忠厚的父亲感紧接过话，吃吧，吃吧，一个罗卜，小年夜里老哥俩一人啃了一个冻罗卜。这顿年夜饭深深的留在了老哥俩的心里。为他们结下了一生的情义。多年以后我才从后勤段长金钢的父亲，柳银芝的口中得到点父亲的经历，那次是我和几个小伙伴邦金钢家种土豆，伙伴们互相斗着嘴，东拉西扯的边闲聊边种土豆，金钢的父亲当了段长，二轮的爹干上了修理工，小民的爸爸是养路队的队长，电文的娘是生产队队长，连海的爸爸是武装助理。大家扯的正高兴，其中一人随口问我你爸干啥工作呢？我爸啥也不会，只会拎着一把大斧跟着人家清林，（清林工），这时金钢的父亲，突然插上话，对我说到，小子，你可不知道啊？，你爹会的他们的爹，这辈子学不会，你爹那可是当年：《沈阳京剧团的第一把京胡啊》，小子，你小看你?爹了，突然間，父親夜深時獨自座在椅子上，倒捏旱烟那奇怪的座姿，，轰然创进我的脑海。我那可怜的老爹，?每每想起总是让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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