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山东高海旺 (4 / 4)
        小山东接茬道：“我知道，蛇的牙齿才有毒！”

        医生又一乐：“知道就好！”

        小山东却感时伤怀起来：“有时，知道了也没用。”

        医生又拍拍小山东的肩膀说：“没事的，再过几天就有用啦！”

        望着医生开门出去的背影，小山东又想撸起裤脚，确认一下是“咬痕伤口”，还是“吻印”，但他第一次忍住了。

        也算是歪打正着，我有丝权充了一下救世主的窃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山东被拯救了，虽然还没有真正脱离苦海，但回头已见岸。或许上帝看到我的这份功德，也会格外垂怜我。哎！说我咳，我还喘上了。

        小山东的梦魇是找到了，但他能彻底自救自赎吗？我的梦魇呢，我知道自己有点难于自救自赎。从我入院一来，我的病就不死不活地拉锯着，不，是胶合着，那医生，或者药物最终能帮得了我吗？

        但。我还是只能寄望于他们，因为我太势单力薄了。有时候，人类在病魔面前，总是脆弱的。尤其在灾难面前，有时我们为抵御灾难还又制造了灾难，疾病亦如此。我们治好了此病，彼病又在彼地长了出来。甚至连地也不换一个，更无须打一枪换一地，直接在原址上生根发芽。我们只能像输红眼的赌徒，负债累累的赌徒，拆东墙补西墙，又拆西墙补东墙，拆来补去，漏洞只能越来越大，墙就再也无法补起，生命的小楼只能轰然坍塌，只有到此，我们精神和灵魂的伤枝痛桠也许才可以不再旁逸斜出……如果肉体湮灭了，灵魂还在，如果真有灵魂，而且灵魂永在，那永在的灵魂不知是否依然精神病着？我更不得而知。

        我只能一厢情愿地“喘”着，小山东的幸运不代表我的幸运。而病，却都是我们共同的宿命。我们摒弃它，却不能抛开它。我们只能无条件地病着：病着人生，病着老死。这是我入院来，最感同身受的。没有几个精神病人是能彻底治愈的，我们只能好了出去，不好再来。或者坚持吃药，长期，甚至终身吃药。啊！我们都成了精神病院的暂住常客和长期住户，或者药物的奴和仆：被其任意支配，随便“打骂”，直至终老一生。

        慢慢地，那个在病区里趿拉着一双烂皮鞋走来晃去嘚嘚嘚的小山东不见了，但谁也说不出他具体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小山东坚信的城堡似乎也在摇摇欲坠，就在城堡正当坠下的刹那，又在他的身体里找到了某种平衡。他更多的时间是沉默，偶尔也和病友开开玩笑，或者被病友开开玩笑。这就是精神病院的一天又一天。

        我更迷茫了。但又不得不顺其自然，随波逐流。在命运的洪流中，逆来顺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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