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高三的上半年在日渐紧张的学习中结束了，高中阶段的最后一个寒假如期而至。我们几个照例在悦悦爸爸帮我们安排的办公室自习，这个假期王执和大英子也加入了进来，大英子基本不学习，属于王执的陪读。让尹明整天坐在这里，他坐不住，但经常过来，呆不了多大一会就嚷着要带大家出去放松放松，被我们拒绝了；我偶尔也会提议说：“咱们也不能光学习啊，要不出去转转？”被他们拒绝了。

        这个寒假倒是不光学习，我们还干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一趟颖姐家，我们学习的这间办公室里有部电话，我和尹明怂恿胡岩给颖姐打电话，胡岩终于有一次半推半就的答应了我们，他接通颖姐家的电话，电话里颖姐的嗓音十分嘶哑，颖姐感冒了。胡岩小声的问颖姐道：“要不要我去看看你啊？”我们几个异口同声的起哄道：“当然要。”起哄的代价就是我们几个要陪着胡岩骑行三十多公里去看颖姐，当然回程也要三十多公里。

        我们六个人四台车，男生骑车女生坐车，我骑的是悦悦的自行车。去的时候我和尹明轮班带悦悦，悦悦觉得尹明的车坐着不舒服，所以多数时间都是我载的她，而王执和胡岩要轮流载着大英子，我们浩浩荡荡的奔着颖姐家所在的乡镇而去。这个季节的东北还是很冷的，前边骑车的人是越骑越热，后边坐车的人是越坐越冷，一冲动决定做的傻事，我们还都挺开心。年轻的时候就是能干出很多大人不理解的事，我们管这叫勇敢，大人称之为鲁莽。

        我们赶中午饭之前到达了颖姐家，颖姐的父亲是个敦厚长者，和蔼可亲。他看我们一帮人来了，特地让颖姐的妈妈多准备了几个菜，席上还拿出来他们自家酿的白酒，让我们几个暖和暖和身子。胡岩充分地发挥了他能与各种年龄和性别打成一片的本事，他陪颖姐的爸爸连喝带聊，两个人分外投机。反倒是剩下我和尹明跟着颖姐嘘寒问暖，这一顿饭吃下来，颖姐的父母对我和尹明显得格外提防，他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觊觎他们女儿的会是胡岩。

        吃过饭后我们和颖姐一家依依惜别，路上胡岩一遇冷风，喝的白酒劲上来了，那白酒足有60度，我和王执根本就喝不下口。胡岩说什么也骑不了自行车了，所以回来的三十多公里，两个女生换班骑胡岩的自行车，而另外三个男生要带胡岩和不骑车的一个女生，我们去时候大家都挑好路走，生怕颠簸到后边的女生，而我们回来的时候都开启了山地越野模式，恨不得能给胡岩颠到沟里去。

        除了学习的第二件事就是我们还拿出一天给悦悦过生日，其实就是借悦悦的生日机会，大家一起聚了聚。我们六个去了我县的著名的景点-西湖，当时省城的一个人在西湖搞开发，修了环湖路，弄了游船，还整来一架报废的飞机，飞机停在湖边，飞机四周搭起棚子被改成了音乐串吧。夏天的时候这里特别热闹，但现在是冬天，这里人不多，我们几个把聚会的地点选在了这。在夏天的时候上面有乐队，冬天没人来撸串了，所以驻唱都走了，但唱歌的设备还都在。王执对着悦悦说道：“今天你过生日，我来给你弹吉他吧，你唱一首歌。”悦悦也没有推脱，他俩选了一首华仔的歌“如果你是我的传说”

        …..

        天若有情天亦老，我只担心等不到

        矛盾心情怎样面对才好

        从来爱是没有借口，没有任何愧疚

        ……

        悦悦唱的非常好听，我感觉悦悦在唱的时候，很多次都不自觉的望向了我这里，我不知道尹明有没有注意到。我不想利用地利，但每天和悦悦的朝夕相见实实在在的帮了我的忙。生日这天离一九九八年的除夕只有一周的时间了，我们一起举杯祝悦悦生日快乐，也一起举杯互道新年快乐。

        伴随着“相约九八”的歌声，我们再次开学，迎来了高中阶段的最后一段生活。1998年，亚洲的金融危机还在继续并肆虐全球，中国国内发生了历史罕见的大洪水，就像这些国内外都影响深远的大事一样，我和我的朋友在这一年里，也经历了许多让我们难忘，并改变我们命运的事。

        新学期过后没多久，悦悦的爸爸给她配齐了五门的家教，这让她苦不堪言，压力山大。在又一次的拟考没有考好后，悦悦情绪非常低落，我感觉到了悦悦的情绪变化，在晚自习的时候，我跟悦悦说：“咱们别上自习了，出去散散心吧。”悦悦同意了。我们县里也没有公园，休闲的地少的可怜，往西走是一湖，但去西湖要路过我家，我怕碰见我父母，所以选择了往东走。往东有一园，绿化特别好，不是公园，是烈士陵园。

        二月底的东北还是非常冷的，悦悦穿的有些单薄。我看电视剧都是男主人公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女主人公身上，可这样的偶像剧在东北不太适合。寒冷再加上我选的约会地点，这阴森恐怖的，我俩开始并排走，后来我们越走越近，最后索性我把悦悦搂在怀里，悦悦只是稍作挣扎就任由我搂着她。从这一刻起，多么冷的天我都感觉不到了，心里充满了甜蜜。我希望晚自习的时间可以再长一点，最好永远都不下课，我和悦悦可以一直这样的走着。

        悦悦躲在我的怀里，她可能怕气氛尴尬，和我讲了很多话。比如悦悦说“她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娇生惯养，她自己洗衣服，打扫家里卫生，甚至自己做饭。因为她的父母工作都很忙，总是不在家。”还有她说“她从小学习就一般，对学习没有什么信心，每次看到她爸爸期望的眼神，就很内疚”，她还给我讲她从小是被她姥姥带大的，她给我讲了很多她小时候的故事。我一直听她说，但却老是走神，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那只搭在悦悦的手上，我生怕悦悦会挣脱掉。但自打我把手搭在悦悦的肩膀上，一直到我送她返回到学校的后门口，悦悦都没有挣脱我，我的手也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悦悦的肩膀。在往学校后门的最后一小段路，路灯比较暗人也不较少，我甚至动情的趁机吻了一下悦悦的脸颊，悦悦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害羞的，脸红红的对我小声说道：“别得寸进尺啊，”然后又突然问我：“你有什么打算？”我想我知道悦悦指的是什么，我稍微冷静了一些，说到：“让我回去好好想想。”悦悦独自回学校里去取自行车，我则准备回家，我一转身吓了一跳，我发现涛哥就在我的身后，我尴尬的和涛哥打了一声招呼，我不知道涛哥有没有看到我和悦悦之前的亲密动作。

        我回到家里一晚上都睡不着，我想我作为男人，我要先迈出这第一步。这一步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要确定我和悦悦的关系；二是怎么能尽量的不伤害尹明。第二天的早自习，我递给悦悦一张纸条，上边写道：“我想，单方面打破我们三个人之间一直以来的平衡；我想，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如果你也不反对的话，来学海厅找我，我等你。”学海厅是我们学校里一个偏僻的小亭子，那一周是我们班值周，出入教室比较方便，我一个人来到学海厅坐下，心里忐忑不安。

        还好，悦悦并没让我等她太久，悦悦那天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我眼见着一个红色的影子由远及近，那个场景日后总是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悦悦肯出来见我，表示她答应了，我把悦悦紧紧的抱在怀里。好一阵后，悦悦推开我，说道：“我们怎么和尹明说？”我想想道：“我去说吧，他应该就在操场上，我去找他。”我握了握悦悦的手又说道：“你先回教室，外边冷。”我向操场走去，我其实也没有想好怎么和尹明说。我来到操场上，发现尹明不在，我反倒松了口气。颖姐跟我说：“你们这段忙着学习，也不来看我们训练了。尹明这个月就没怎么过来训练，他那百米成绩到了11.4以后，怎么练都无法继续提升，可能他感觉有些挫败吧。”我说道：“估计是这个原因，但11秒4也不错，国家二级运动员，只要理考也达标，考一个一般的体育院校还是没问题的。”颖姐还是在每天都在辛苦的训练着，毅力惊人。没找到尹明，我又返回了教室。悦悦温柔的安慰我说道：“没事的，这几天再去找他吧，碰到他好好说，他会理解咱们的。”我点了点头。

        没找到尹明，我却抑制不住我想和悦悦单独相处的心，我缠着悦悦继续逃晚自习，在我软磨硬泡下，两天后趁着**没来，我和悦悦再一次跑出了学校。我俩手牵着手尽量挑小路来走，我心里充满了幸福。我想和悦悦再进一步，我试着去吻她的嘴，悦悦半推半就，我最终还是吻到了，悦悦的嘴唇软软的，我不敢继续再做什么其他出格的事了，我已经感觉到我是最全世界幸福的人了。

        但有时幸福和不幸是可以转换的，而且转换的让人措手不及。我和悦悦这次回到学校后门的时候，涛哥就在那里。我问涛哥：“你在这干什么？”涛哥有些激动，说道：“我等你们啊，我就知道你们在一起，你们自己快活就不管尹明的死活，是吧？他把你们当朋友，你们把他蒙在鼓里，不觉得很自私吗？”我俩被涛哥骂的有点懵，涛哥继续说道：“尹明今天晚上喝多了，他去教学楼下喊江悦，江悦迟迟不下来，尹明还一直喊，然后张主任下来了，他也不知道没看清人还是喝的太多了，他竟然把张主任给骂了。”我和悦悦都傻了，悦悦沉默了一小会说道：“我去求我爸爸，让他帮忙。”涛哥不屑道：“没用了，全校那么多人看着，影响太大了，尹明的处罚结果现在恐怕已经出来了。”顿了顿又说道：“我前两天就看见你们俩在一起了，为什么到今天尹明还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瞒着他？江悦你今天怎么就刚好不在教室？都是你们两个害了他。”涛哥骂完转身走了，留下了深深自责的我们。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彼此，我们都看得清对方眼里的后悔，我们沉默了一会然后分开了。我一路跑去尹明家找他，阿姨满是疲惫的跟我说尹明已经睡下了。

        这是尹明在高中做的第三件让全校轰动的事，前两次是好事，而这次的结果是他被学校开除了。在距离高考还有四个月时间的时候，尹明的学生生涯却提早结束了。王执在这以后召集所有人吃了一顿饭，说是安慰安慰尹明，也“庆祝”他提早步入社会。我和悦悦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尹明，我也不知道我和悦悦以后该如何相处？而尹明面对变故，他也不知道接着他要做些什么？本来我们几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欢声笑语，而这顿饭却吃的沉闷异常，我们大伙光喝酒，却不怎么说话。胡岩是除了我和悦悦知晓所有这一切的人，他从悦悦，尹明和我的脸上逐一看了过去，然后总结道：“咱们好好地过好当下，把你们现在想不明白的问题都留给时间，留到未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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