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 2)
        2007年初，比利时的布鲁日，这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古城，以各式各样的桥和哥特式建筑闻名。我来这快一周了，而李炅更早，他在这已经待了半个月，我们不是来旅游的，也没有旅游的心境。李炅是我的合伙人，我叫叶依轮，我俩从大学毕业到今天快五年了，在别人的眼里我现在混的还不错，当了老板有了自己的公司，出国对于其他人是旅游，在我还是工作，我在看世界的同时还能赚到钱。但我知道我们这家公司的问题，从大环境来看，我们做的产品属于资源性的产品，隶属于化工类，国家对这样的产品已经越来越不支持了，从频频的降低产品退税率就能看的出来；从公司经营状况来看，我们公司的客户虽然多，但稳定的客户太少；订单数量还行，但金额大的太少；既是稳定客户，又能下大订单就只有这么一家客户，他们的公司总部在布鲁日。

        我和李炅此行的目的是来这赔罪的，这家比利时公司与我们公司已经合作有三年多了，此前双方合作的非常愉快，现在我们公司有一半的销售额都来自于他们。我和他们负责采购的主管私人关系也非常好，他们这个主管年龄已经不小了，但看着精神干练，每次只要他到中国出差，即使他看的是其他供应商，也都由我来陪同。这个老爷子爱好和我差不多，喜欢聊足球，喜欢喝啤酒，我们在一起总有很多话说。而就在上个月，他以私人邮箱发邮件给我，说他即将退休了，再有一个月，新任的主管就会接手采购业务，让我最好带些礼物，过来看看，趁他还没退休，可以介绍我们大家认识，然后在一起混个几天就都熟悉了。我一是琐事有点多，二是觉得欧洲人不会和我们东北人一样，这么讲究人情世故吧。就回复老爷子说：“最近事情有些多，以后有时间再过去看你，我们好好喝点，来庆祝你荣退，以后可以自由自在、颐养天年”。

        这个月初，他们的新任主管一上任，我就热情洋溢的给她发了封恭贺信，新主管的回信也很快，没有跟我客套而是直奔主题说道：“你们最近发的这批原料，我们工人反馈它的气味太大了，请问出了什么问题，给我说清楚。”我马上解释说道：“这个产品的原料来自于炼厂炼油的副产品，不同的炼厂原料的气味也不太一样，有的会有一些刺激性的气味，这都属于正常现象。我们国内的工厂也都在使用这个原料，不会影响正常的使用和效果。”她的回信仍然很短：“我说的不是使用的问题，而是使用人的问题。你们中国的工人可以不在乎，我们欧洲的工人不行，如果影响到他们的身体健康，我们和你们都负不起这个责任。”我接着回复道：“我可以仔细的叙述这个原料的来源，生产原理，安全指标等等给你听，从整个的制造源头和生产过程你就能看的出来，这个些许的气味是无害的，不会影响到工人的健康”。她说并不跟着我的思路来走，而是说道：“我只负责采购，技术的事情我不管，你需要和我们的工程师来解释。即使工程师认为你们没问题，你还得和我们的工会来解释，让工人接受你们的原料。这么多的部门，要不你们过来一趟，我负责帮你召集所有相关人员一起开会，你和大家说清楚，否则这批原料我们就只能办理退运，你们以后的原料我们也不想再接”。

        我靠，这是要和我们拜拜的节奏啊。我有些慌乱：“大姐，那拜托你了，我们这就过去”。她说：“好的，下周我都在公司，你们过来找我，我帮你们召集各部门一起开会研究”。

        我把李炅叫到办公室，把客户的投诉说了一遍，然后说道：“产品质量都是你负责的，发货前工厂的生产也都是你去看着的，你觉得客户的投诉有道理没？”李炅不仅是我的合伙人，还是我大学的同学，我们当时学的是外贸英语专业，大学毕业时，他因为没有拿到**和**，也没找到合适工作。前几年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准备卖服装呢，从广州往四川倒腾，唯一还和他的专业有点关系的就是他说他卖的是外贸服装。当时我让李炅和我一起干，李炅用他特有的四川腔调说：“老子也不懂化工啊”。我说：“那你就学呗，理论上来说学过高中化学就够用，我回去就给你买全套的高中化学书，你再重新学学”。这之后李炅就凭着高中那点理论知识，别的化工产品不敢说，对我们公司出口的这几样化工产品他是了如指掌，堪称是专家级别。有一次我们公司和一个世界五百强的化工企业开会，他们的化工博士和李炅两人同时在前边的白板上演示几样产品的不同生产路线再加上理论成本计算，他竟然撑了下来，会议结束后，这位化工博士都向李炅竖起了大拇指。

        李炅和我分析的差不多，产品气味并不影响原料的使用和效果，更不会造成工人的身体不适，而且这个炼厂的原料我们这几年出口过很多次，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反馈。最后结论就是不是你不行，是人家觉得你不行。看来欧洲人也懂得厚黑学，专注于算计人，我这个地道东北长大的孩子，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找到原因就好办，我跟李炅说：“你这就去买票，下周给我飞赴比利时，给你一周时间给我搞定这个老娘们”。因为我们都经常出差，我和李炅的申根签证还都在有效期内。李炅回道：“人家找的是你，我去有什么用？再说我那英语也太结巴了吧，有损公司形象”。

        “你是负责技术的，英语不重要，跟工程师谈不明白，你就给他画图，象上次和那五百强的博士似的；如果是跟那老娘们谈不明白，你就和她谈感情，你英语虽然不太好，也没耽误你泡外国妞啊。在这两方面都是你强项，再说我下周还有事，我去了怕赶不回来。”我看着日历上的红圈说道。

        李炅顺着我的眼睛然后跳了起来，“我他妈知道了，下周是江悦的生日吧？你说说你，人家尹明和江悦夫妻过生日，你去凑什么热闹啊？你是不是还惦记江悦呢？”我想踢他一脚被他躲开了，他接着说道：“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潇洒一点？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哥晚上带你去个KTV吧？那最近新来了一批小妹，真不错，还有**过来的……”我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笔向李炅扔了过去：“你给我滚”。李炅边往外走，边嘟囔着：“公私不分，难成大器”。

        是的，悦悦这个月的20号过生日，悦悦还有她的老公尹明，加上王执、胡岩还有我，我们五个是高中同学，从高一认识开始，悦悦的生日基本都是我们五个在一起过的。悦悦的生日是在寒假里，即使后来我们不在一个地方上大学的四年，也没耽误我们一起给悦悦过生日，大学毕业以后，我缺席过几次，而最近几年我又都在。王执和胡岩参加工作以后，他们工作性质总是出差，就很少参加了，所以最近几年就剩下我们三个一起过了。今年胡岩说他有时间，我就更不想缺席了，我早早的准备好了一瓶茅台，准备和他们一醉方休。胡岩说：“我们四个人喝一瓶白酒，能醉个屁？”我回他说：“茅台太贵了，剩下的咱们拿啤酒凑吧。”

        下一周的周一，李炅顺利抵达布鲁日，周二他就去拜访了对方公司，并见到了这位新任女主管，女主管三十多岁，人长得不错，就是头发比李炅还短，显得有点中性。女主管见我没有过去，就直接告诉李炅：“我们不能为你召集会议，你们缺乏诚意，不要浪费我和我同事的时间。”李炅回她道：“我和FRANK是合伙人，我也算是公司的老板，不能说我们没有诚意。而且我负责的产品的技术和质量，这方面我比FRANK更专业”。女主管坚持道：“在国际贸易上，讲究的是个人信誉。从我们双方合作的那天起，我们这边贵司的联系人就是FRANK，所以这个会议也只有FRANK过来才能开”，FRANK是我的英文名字。

        李炅不死心，周三一早他又去了对方公司。李炅这次的策略是发挥他的个人魅力，要说李炅人高马大，眉清目秀，对女人有天然的吸引力，可是对这位比利时美女好像一点作用没起，人家没和他聊几句，就把他客客气气的请出了公司。周四李炅又去了对方公司，这次根本就没见到人。李炅在客户的实验室和技术人员混了一天，然后打电话跟我说对方的检测设备比我们强太多了。周五李炅仍旧不气馁，在对方下班前，早早地等在了对方公司门口。女主管一露面，李炅就迎了上去。李炅表示自己已经来这一周了，对方也没尽到地主之谊，咱们今天能不能不谈工作，晚上一起喝个酒怎么样？对方很难为的跟李炅说她已经有约了，然后用手一指，李炅看到一个丰乳肥臀的美女走了过来，然后两个人亲热的手挽着手一起上了一辆车扬长而去。妈的，这是在比利时，一个有一半以上的人口都说荷兰语的地方，在这里女人未必就一定要喜欢男人。

        和李炅通完电话，我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次出击，既不知己，也不知彼，彻底的失败，一定要想办法补救。若是在半年前，即使这个产品不做了，大不了损失一半的销售额。可现在不行，从去年开始，一家做该产品的工厂有意出售，而我们是这个产品国内最大的出口企业，对方找到李炅，我和李炅觉得我们的订单很稳定，有了自己的工厂也可以更好的控制质量和交期，就买下了这家小厂。如果这次丢了这个大客户，那我们的工厂就难以为继了，实体产业的压力可要比单纯贸易大多了。爱美人也不能丢了江山，看来我得亲自跑一趟了，我给胡岩打电话说：“你赶紧送老子去趟机场”。和李炅在一起时间长了，他学了我一嘴的东北话，也传染给我几句四川土话。在机场我把茅台扔给了胡岩，郑重的说道：“好好给悦悦过个生日，和尹明多喝几杯”。胡岩见我突然正经起来，有些不习惯：“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搞那么正式干嘛？”我说“你这个乌鸦嘴”。

        我没有直接飞去布鲁日，而是先到了阿姆斯特丹，之前我说的他们的前任主管退休后，就住在阿姆斯特丹。老头的名字很长，其中有两个词叫VANLOOCKE，这个带VAN的就是个典型的荷兰名字，据说是有些贵族血统名字里才会有这个词，我们熟悉的荷兰球星诸如范巴斯滕，范佩西，范德萨等等，那个范就是VAN音译过来的。而此时，这个贵族老范头正惬意的享受着他的退休生活。他看见我来，老头非常高兴。我说明了来意，老头和我说道：“反正你都来晚了，阿姆斯特丹没来过吧，索性我领你先逛逛”。说实话，我走过世界上那么多的地方，但荷兰和比利时我一次都没来过，原因就是这个老范头太爱去中国了。每半年不到，老头就来了，每次我想去拜访他，他又来了，实在是不给我机会去拜访他。

        老头和我说道：“**你不能不去看看吧？你们中国人最爱去那看热闹了”。到了那里我才发现，中国人也就能看看热闹，真正过去和橱窗女郎谈价钱或者往里进的都是一些黑人哥们，看看橱窗里那么多搔首弄姿的女郎，胸部最小的，也和胡岩的脑袋差不多大。想想自己的尺寸无法匹配，出来见见世面，看看热闹是个挺好的选择。之后老头又领我去了梵高博物馆，每个藏品都价值连城，老头看的兴致勃勃，介绍的吐沫横飞，我看的意兴阑珊，听得索然无味。我太缺乏艺术细胞了，我深深的鄙视了一下自己。老头看我没什么兴趣，决定领我看一些我能懂得，随后他带我参观了喜力啤酒馆。啤酒之前没少喝，来啤酒厂还是第一次，参观后可以不限量畅饮喜力，这个我兴致勃勃，乐在其中，再次鄙视了一下自己，我就是个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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