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年聚欢 (2 / 2)
        “学校的那比得上我们这，馅调的好，皮发的好，我们多包些”王凤凤笑笑地说道。

        欢欢坐在板凳上继续数着数，眼睛直溜溜地盯着表。

        堂屋正中间，一尊天爷像悬挂，徐徐青烟上升。房屋里青烟弥漫，时而浓烈，时而清淡，透着一股清香。天爷像已经破旧，按照习俗，小年时要将其上天，待除夕时再更换新衣裳。刘海生黑白照片端坐在堂屋左侧的条几上，并用玻璃框着，玻璃干干净净。条几前面是一张八仙桌，一台金星牌黑白电视机，平平稳稳地坐在八仙桌上。此时，它是寂寞而安静的，不发出任何声音。如平常，它就是欢欢最好的玩伴。欢欢记得很清楚，每下午六点的时候，就是动画片的时刻，他便快速打开电视机看着那让他欢喜而兴奋的动画故事，即使有时和小伙伴玩的热闹的时候，他也忘不了心中的动画片，便很准点地跑回来。这台黑白电视机陪伴着欢欢，也曾陪伴过刘强强。记得刘海生刚买来电视机的那时，刘强强才上小学，当回到家时，发现了这台崭新的电视机，他很开心，兴奋。刘海生买电视那天，也是刘强强的生日，这台电视机是给刘强强最美好的生日礼物。这也是刘家村第二台电视机！当时，他们家并不富裕，这台电视机的钱是刘海生拉了无数块砖块换来的。刘海生数着拉的每一块砖块换来的钱，筹够数，高兴地去买下了这个黑白电视机。开始王凤凤是拒绝的，辛苦挣来的钱买下这台电视机，岂不很浪费。刘海强认为人还是要看看外边的世界，孩子更要看看外边的世界，努力走出去，而电视机是认识外边世界最好的工具。刘海生喜欢孩子，更想孩子去拥抱外边的世界，而不是辈辈待在贫苦的村庄里。很早接触到电视机的刘强强，并没有沉浸在电视机里。电视机里的动画故事给他童年生活带来了欢乐，也让他看到了外边的世界，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好奇。

        刘强强没有辜负他爸爸的期望，顺利地考上了大学，但他爸爸却看不到他的这一刻！他每次回到家里，便看看陪伴过他的那台黑白电视机，也是他爸爸给他留下的唯一的生日礼物。刘强强抚摸着它，欲哭无泪。

        “妈妈，熟了，熟了”欢欢开心地站起来，脸上像开了花的向日葵。

        “好，好”王凤凤放下手中的面头，撇了眼表，拿了个馍筐走出去。

        逢年过节，先者为首。王凤凤拿出一个包子，在厨房门口念叨一番，然后又来到堂屋在天爷像前念叨一番，最后一句说：孩子他爸，你也吃，吃的饱饱的，家里都好了，你放心吧，你在那里好好的。

        王凤凤轻声细语轻轻地落在了刘强强身上。他抬头去看爸爸的照片，音容相貌似乎又浮现了：刘海生端着包子从外边走来“开锅了孩子们，吃包子了”。刘强强和欢欢拿着发烫的包子在手心里转来转去，一口口咬着，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脸上都笑出了皱纹。

        “强强，吃包子了”王凤凤端着一筐包子走进堂屋里。

        “哎”刘强强被叫醒了，“妈妈，我想爸爸了”刘强强低声地说道，那声音似乎像雪落那么轻、无声，它落在地上，想又传到那个没有被遗忘的灵魂上，而担心被打扰到，却又想被听到。

        “啊”王凤凤被刘强强的话惊到了，“你爸爸在看着我们，我们还在一起呢”王凤凤放下手中的馍筐，轻轻走来。她的脚步放缓了，脚步重而蹒跚，像脚跟锁着铁链，迈不开腿。“强强，你爸爸走的时候没受罪，走的很快，很静，他会保佑我们，我们都要好好的”。王凤凤用胳膊抹了抹眼角，双眸湿润，眼角鱼纹化成了溪。

        “对不起妈妈，我确实想爸爸了”刘强强放下手中的面团，也抹了抹眼角，脸上开始热起来。

        “开开心心的，去吃包子吧”王凤凤声音变得沙哑，似乎有些哭腔，眼睛通红。

        “对，我们都在一起”刘强强走过去拿个包子给妈妈，自己也开心地吃着。白白的包子里，是酱油色的猪肉和萝卜，一股猪肉香气从裂口处散发出，穿过鼻腔，流到每一个血管里。刘强强大口地吃着，却感觉少些欢乐，因为记忆中的场景不在了。

        欢欢吃了一个，又开心地抱着另一个吃。

        这天，她们蒸了很多包子，也蒸了馒头，都说蒸的要够吃满正月，否则来年没有吃的。她们忙了一整天，身体都累了。晚饭后，她们早早睡觉。

        刘强强躺在床上，很久没有睡意，他又想起了爸爸。是他，让自己认识了世界，但却又早早离开了他们。他起来，裹着大衣蹲坐在门口处。今夜星光灿烂，银河在天际显得更加清晰。寒风吹来，扫过门前，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将大衣裹紧些。远方不时传来几声炮竹声，在空寂的夜空里，迅速滑向远方。又是一年！爸爸永远离开了这个家，消失了。刘强强更愿意相信人有灵魂或鬼魂，这样也许便能再见到爸爸。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竟然想喝酒，尽管他不喜欢酒。他想让自己恨恨地醉去，最好是烂醉如泥地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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