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机械星 其二
  第二天傍晚，几个骨瘦如柴的大汉敲开了我的门。“走一趟？”认识到实力的差距，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就走一趟吧。”晚餐是一盘叶菜，没有加什么调味料，但我们都吃的很感动。以前我一直以为组织里会有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看来我搞错了很多东西。吃完后，他们贪婪的眼神投向我碗里的剩渣，使一群衣着得体的人围着我吃饭的场景更加魔幻。待我舔干净后，一人起身收走了大家的盘子，出去的时候他打开了灯。“一切罪恶都暴露在明处。先生们，我们开始吧。”我决定先发制人：“首先我要说明的是，我的根本目的并不在于反驳你们，而是要提出一种可行的方案。我们之间甚至能达成某种妥协，假如你们能抛开偏见，客——”“放屁！”事情有些不对。“他竟敢称我们的信仰为偏见！我不明白把这个**叫到这里来有什么意义。”旁边的人拍拍他的肩：“冷静我们要讲道理，讲不通再动手。”那句开场白误导了我，这哪里是什么研讨会啊，一个不注意已经开始决战。所以胜利的唯一方式就是从根本上击溃他们的信仰，我决心更加谨慎：“我听你们一直在那里谈什么信仰，原谅我不能理解，那是什么？”“那么请你听好：机械是有意识的，这样的意识没有被任何欲望拘束，因而是崇高的，理应被释放。”“你所说的全部都是基于‘机械是有意识的’这样一条假设，然而这一点到现在也没有被证明，《觉醒》明确指出这是不可证明的，这一切不过是你们的臆想罢了！”“你错了，我们有证据。人脑产生意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人脑发挥作用靠的无非是细胞间信息的传递，精密的机械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就这？“‘释放’，我想这就是你们的本意。刚刚笃定地认为机械有意识，现在又只证明他们存在的可能，还是将来时态。我不承认这样的证据，你们不能说服我。是时候动用暴力了。”他默默地坐了下去，却并不像是受到了侮辱。我赢了吗？

  “嚓”一声，有人拉下了电闸，黑暗中一对幽蓝的眼闪着光。是那个收盘子的人。“我回来了，这是在等我吗？”“是的在等你一直不肯说的那个证据。”“证据之二，《觉醒》系机器人所作。”他极冷静地说出这话，周围的人都感到十分震惊。也就是说，解放自我意识的机器人已经存在了。“这怎么可能？那些字一看就是手写的啊。”同伴都感到难以接受。他于是抽出一张纸，是对墙面上字体的分析报告。“它与这种手写体完全吻合”“每个字的歪斜程度都有规律可循”“尽管伪装得杂乱无章，每一行字之间的平行度不可思议”......读完后，他把纸收好，我站了起来。已经没有退路了，豁出去了。“胡说八道完了吗？我要说的是，我才是《觉醒》的作者。”那面墙就在我家楼下，喷漆和我最近用的也是同一型号。他们露出了怀疑的神色，莫非听见了我的心跳？我的腿连颤抖的力气也没有了，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大声告诉敌人我在撒谎。我为什么要放弃生存的机会，来追求这样虚无缥缈的事呢？我知道的，从被辞职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我和他们一样，都相信奇迹与希望！“你们把它理解错了，它所讨论的事与机器人无关，机器人只是象征着联邦体制下政府中的一个个傀儡，象征着那时的人们令人哀叹的命运——”“也就是说，这也是你的‘作品’之一？”“是的，你们误解了它，所以我才会感到生气。”“是这样啊，那我们都冷静下来，谈谈你的理想吧。”他们竟然没有发现破绽！我几乎激动得语无伦次了：“使机器人公有化或者干脆使它们成为这个社会的一部分，作为所有人类剥削的对象，从而彻底解决温饱并实现某种意义上的平等。”“这和你所写的《觉醒》有什么关系呢？你的理想，应该是在组织前就有的吧。”我应该反驳的，告诉他我爱写什么你管得着吗，可是我沉默。那样卑劣的眼神，让一切辩驳都显得如此无力，于是我沉默。一秒、两秒、三秒。“你在撒谎对吧。”我已经不害怕了。我只是想着，假如《觉醒》真的是机器人所写，我的理想还是正义吗？像对待家畜一样利用这个种族，促进人类的幸福，这样做是正当的吗？我已经不需要思考了。他们一拳下来，我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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