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郭家祠村的秋天，没有过多的凉爽，也没有夏天的过度的燥热。田里的金黄色很快褪去，露出了乌黑色的淤泥地。田坎上堆着一排排的谷草堆，在太阳的爆晒下，轻轻一点就能着。打完的谷子也得好生伺候着，稍不注意，就会生芽，发霉。这个季节，也是天气多变的时期。每当晒庄稼时，农民们就得不断的注意着天气。睡个午觉都不能睡的太熟，有时明明是大太阳，可不一会儿天上就出现了乌云。黑鸦鸦的，仿佛要整块都压下来。这时，最烦的也是最遭罪的就是农民。他们又得抓紧时间把坝子上晒的庄稼赶紧收回去。这就是‘抢天都雨’，农民们把它比喻为天老爷开的玩笑。但就是天老爷的一个小小的玩笑，就会让农民们累个半死。可能有时刚刚挑出去了谷子，玉米，还没来的及歇口气，又得赶紧把晒的粮食推成一堆，装入箩挑，把它挑回去。所谓；天都雨，天都雨，累死人，不偿命。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今天曹顺就体会了这种感觉。中午午觉睡的正香，就被王华的喊声惊醒。‘快起来收拾谷子，要下雨了。’‘先头不都还是大太阳吗？怎么这么快就变了。’‘老天爷说变就变的，谁说的准啊，快起来！’王华叫醒曹顺后，转身就出了房间，往坝子里走，手里还拿了把掃把。曹顺站在门口，揉了揉双眼。看见原先明亮的天变成了黑色，明明是白天，整的像傍晚一样。嗷嗷的大风吹的屋旁的竹子哗哗作响，坝子里的鸡都吓的躲进了鸡窝里，猪圈里的猪也吓的跑来跑去，不停的嚎叫。天上还乱飞着一些一次性口袋，一定是从垃圾桶里飞出来的。‘叫你妈比叫，嚎死啊！这瘟猪，一天到黑都在叫，就它妈不消停！’曹森一边推着谷子一边对着猪圈嚷嚷，‘哎呀，快收啊！等会下雨了。’‘**个死天气！’曹森黑着一张老脸。曹顺用撮箕不停的往箩斗里倒谷子。忙活了好一些功夫，终于收完了坝子里的粮食。曹顺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喘着气，曹森把头顶的风扇开到了最大档，正呼呼的吹着。这风都不是凉的，夹杂了些热，像暖气一样。老天爷似乎又开心了起来，使得天上的乌云又散开去，外面吹着的风也慢慢消停下来。真是走运，那该死的太阳又探出了头来，坝子又重新被染成了金黄色。‘怎么是哑炮啊！不应该下雨吗？’曹顺失望的看着天。‘是这样，就是这么整人，还挪不挪出去晒？’王华看向老头子。‘现在才两点过，还早。’王华又补充到，‘晒，得晒，等歇会儿再说。’曹森摸了摸裤儿荷包，拿出了一根烟，右手点燃了打火机，用乌黑的嘴含着烟头，向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闭上了眼睛，陶醉一般，若有所思，几十秒后，吸进嘴里的烟又从鼻孔里钻了出来。曹顺躺在板凳上，闭着眼睛，在风扇嘎吱嘎吱的鸣叫声中睡着了。曹彬已经走了好几天了，打完谷子那天他就开车回成都了，曹彬把那辆红色的自行车带了回来，好方便曹顺回老家。省的又浪费钱去赶摩托车。在等几天，曹顺就要开学了。曹顺他们这届在街上读书的学生很特殊，原本读的初中被一所高中给吞并了，和成了一所学校。由于初三的教室在这所高中校区里，所以曹顺他们不得不换个地方学习。对曹顺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新的开始。在假期的最后一天，曹顺又上了山去找静亭。进了庙门，曹顺叫了很多声静亭，庙里都没有人回应。‘又嚷什么？他在河边的船上，’胖主持又从曹顺背后冒出来，‘你从在哪里出来的？又想来吓我。’‘我才没那么无聊呢，要进去看电视吗？’‘我来找静亭，谁稀罕你那破电视啊。’‘没趣。’胖主持给了曹顺一个白眼，曹顺下了山，跑到吊桥上，看见远处河的中央漂着一艘船。静亭一定在那里，曹顺心里想。‘静亭，静亭，’曹顺喊了很多声，却没人应。这丫的在干嘛啊？曹顺有点气愤。他上了岸边的一艘小船，慢慢的朝河中央划去。‘逮到你了，臭和尚，在看什么书啊？’‘啊！曹顺，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不会是小黄书吧，’曹顺露出猥琐的笑容，一把扯过静亭手上的书。一看，曹顺愣住了。‘什么是小黄书啊？也是题吗？’静亭在一边呆呆的问。静亭看的书是曹顺之前接给他的三角证明题，这才过了几天，静亭已经把它们写完了，而且答案基本上都是对的。‘这些都是你自己写的？’曹顺很是疑惑，‘嗯，我每天没事的时候做的，’静亭一脸满足，‘我感觉写起来真的过瘾。’‘这么厉害，没人教你你都能自己学会，无师自通啊！’曹顺向静亭竖起了个大拇指。‘还行吧，这个比起师傅给我的经文，要简单到哪里去了。’‘经文，空老给了你什么经文？’静亭想了一会儿，‘名子记不太清了，好像叫九章算术，反正是一本很老的书，有几页都被老鼠给啃去了。’‘九章算术是啥？听名字应该是讲数学的，和尚的经文不是都用来念的吗？还要用来算？’曹顺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估计师傅看我整天无聊，就给了我那本书，叫我自己研究，研究不懂的就拿去问他。’‘那本书在哪？我能看看吗？’‘在庙里，我没带下来。’‘算了，估计这书也不好看，下次有机会再去看看。哦，我明天就开学了，’‘那你又要等好久才回来？’‘放心，我不会再像上学期那样很久才回来一次。这个暑假我反思了很多，再也不会像上学期那样的状态去学习了。我以后每个星期放周末假都会回来，到时你无聊的话就来找我，我可以给你一些数学题做。’一听到题，静亭就两眼放光，不停的点头，‘行，行。’‘哎，我真觉的你不去上学读书可惜了，就你这脑子，在我们班，你一定能考第一。哦，不对，可能你还是考不赢曹莉，她真的很厉害。你考第二应该是没问题的。’静亭笑了笑，‘我应该是没这福气了，毕竟我是个和尚。’‘不是正规的，正规的和尚还要考本科呢！’‘是科举吗？’‘科啥举啊，都什么年代了，那我就跟你讲讲什么是上学，什么是考试吧。’曹顺就坐在船头，对着静亭扯了一下午的龙门阵。微风不停的吹着河面，使的两只小船在七上八下的波纹中摇过来，又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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