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老而弥坚叶知秋 (1 / 2)
        一年前那条旧巷，洛七只给李简留了一个背影，李简看不清洛七的样貌却无法忘怀那柄剑。温柔而致命，就像洛雪一样。

        以至于习武时，师父教他冥想静思，他总是心有杂念，念到那柄温柔而致命的剑贯穿了自己胸膛，他的嘴角却泛起心满意足的笑意。偶尔回想起来，甚至有些羡慕当日那条旧巷中淌血的光头。

        他无所事事时，最愿意思考的就是死亡。倘若自己死去，一定是在秋日，乌云蔽天，有风无雨，满城缟素。十里长街，送葬的百姓蜿蜒成一条白龙。哭声鼎沸，蒸腾着落叶和纸钱，在洛阳的上空盘旋飘荡。最伤心的，莫过晓梦楼内的姑娘们，一定会含泪吟唱“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的。

        一想到自己死去，会有那么多人伤心，他就尤为高兴。

        然而当这柄剑离自己的发肤只有三寸时，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恐惧！这柄剑如同一面镜，镜中的自己光溜溜赤条条得站着，瘦骨嶙峋，佝偻着背，像只蜕皮的龙虾。

        他无法不回想起自己这一生，出身高贵，衣食无忧，却恹恹不可终日。他的忧愁与抱负，鄙薄与宠渥，在一柄致命的剑面前如同儿戏，他终于承认自己是个庸人。他不愿这样死去，他想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然而穴位被封，拼尽全力只落得大汗淋漓，窗外的脚步声却逐渐清晰，黑幢幢的剪影映上门扇，如同阎罗王派来索命的鬼。

        那鬼推门进来，却不是洛七，是苦满。他的眼里终于涌现出炽热的希望，他知道苦满一定会把他放了，苦满的眼睛里充斥着欲望。

        他对苦满说自己对被绑一事无意追究，这是真话，如果可以，他宁愿此生不再面对那柄剑，那个人。

        然而太子不同意，太子的意思很简单，李简可以既往不咎，但洛阳王不行。他还知道，行凶之人正是洛阳城的不良帅。不良人忝为帝国之爪牙，理应对外，倘若爪牙朝内，就该剁掉。此事已非私人恩怨，李简最好三思。

        李简望着太子严肃的神情，沉吟片刻，终于备马，亲自率领两千青骑卫，浩浩荡荡，挺进不良营。

        洛七从容受捕，被投入天牢候斩，洛神剑被太子相中带回。李简只觉心神俱疲，回到王府，正待歇下。一枚暗镖破窗而入，钉上床头。李简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取下暗镖穿透的信——是楼雨。

        当晚，李简第二次与楼雨相约望雀楼，他见楼雨面容憔悴，体态虚浮，不觉有些愧疚，并不知这是楼雨诞下洛雪的第二天。楼雨有话直说：倘若李简能够对洛七网开一面，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李简一愣，苦笑一声，悲伧从喉头透出来。他没想到楼雨对自己的鄙视，竟至于此。

        话不投机，李简转身离开，楼雨却双掌齐出，见李简不闪不避，又化掌为爪，扣住李简咽喉。正待开口，一个戏谑的声音抢先飘上楼来：洛阳城里，还有人不敢劫持洛阳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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