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宴
  华灯初上，村头的桃树上嶙峋的枝桠被挂满了灯笼，映照着人们本就有些酒红的脸色，欢声笑语，酒令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很热闹，山上没有的热闹，在师父口中，这是凡间生活，是修行术语中的红尘，是注定消亡的，注定不会长久，就算是修士界的宴会也不会长久，只有修炼才是长久之道。

  可是我还是觉得，看见他们的样子，我会很开心，看见他们高兴，我也会开心，比修炼成功还开心。我熟悉的人啊，我们命运各有不同，但是还是在这一小村子相识相知，每个人都有缺点，但都互相包容，互相理解，有时也有冲突，但那时大家都会来劝，原本的摩擦也就消失不见，成为每个人心中的回忆，不论好的坏的，都是值得珍惜，因为那是关于村人，关于亲人的记忆。在这荒无人烟的群山中，这小村庄，是唯一的温暖，唯一的避风港，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危险，而我，要拿这些危险，隔绝在这净土之外，这也是我修行的目的之一吧。

  我举着瓷质的酒碗，晃晃悠悠，任酒精冲击神经，收起灵力，在临时摆起的长桌上，和那些同辈或者父辈的一同趴着，呼噜不时响起，震耳欲聋，各家的媳妇拖着大的，拎着小的，骂骂咧咧地回家去了，我保留着一丝神智，却也不愿醒来，任凭自己和老爹一起被拖回家，娘也是止不住的数落，一天天的心里没个数，就知道乱喝一气，醉的跟摊烂泥似的，还满嘴胡话，透过朦胧的眼缝，我看见老爹憨憨得傻笑着，抱着娘不松手，嘴里一直念叨着：“咱儿子修仙回来啦，回来啦......可厉害了，一个人救了整个村子哩。”不自觉地我也泛起微笑，沉沉睡去。

  醒来时，酒劲已经被灵力自动化解，旁边的老爹打着雷鸣般的呼噜，娘拿俩棉絮堵住双耳，皱着眉头沉睡，可能她梦里那个老爹也喝醉了吧。

  看窗外，月亮升的很高，村头老桃树的干枯剪影依稀可见，恍惚间，似乎有个人影，挂在树梢间，我觉得有些熟悉，轻轻起身前去。清冷的月光下，师父本就白尽了的头发显得越发耀眼，我坐在他旁边，粗壮的枝桠可以承受我们师徒的重量。“你才灵境，光着膀子不冷吗？”“从小就不怕冷，也不知道为啥。”“真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以你的悟性，能猜对大半了。”“哎，谁都想天生不凡，可真的确定有这天赋了，反而有点不自在。”“哈哈，你小子也是有意思，别人求之不来的前世道果到你这里反而不想要了。”“也不是不想要吧，总觉得别扭，虽说是前世，总觉得有隔阂。”“你做过这类的梦吧。”“经常做，真实的仿佛亲身经历的梦，但是很破碎，也就懒得记了。”

  “真的不考虑回忆回忆？万一想出个绝世功法啥的，你不一直想要这玩意吗？”

  “算了吧，我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得走下去吧。”

  老头子也不再劝，深深看了我一眼，七天后就回山吧，修行不能老耽搁。说罢，消失不见，如同来时一般，无影，无踪。

  我看着月光，我已经不再需要什么睡觉进食了，本来被睡觉填满的时间突然空了出来，也是颇令人迷茫，不禁还是想起来那关于所谓前世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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