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1 / 6)
        天上的黑云越来越低，越来越暗，越来越沉，压抑着远近的山峰，压抑着树木，也压抑着房屋和人群，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杨柳镇小街外的一条冰冻了的河滩上聚集着十几个人，远远地就能看得见他们正在那里指手划脚。几只拳头大小的乌鸦站在脱光了叶子的树枝上，就像那一堆堆表里都黑透了的果实，在那里“哇哇”地高叫着像哭又像笑，谁人都看不清它们到底是一幅什么样的心肠。

        时间还早，再加上这老天爷像发了虐似的把冷鬼都放了出来，冻得出奇，因此，街道里还冷冷清清地没有几个人，所以王吉全和他的几个朋友们正缩着脖子，袖着手，流着清清的鼻涕，闲得无聊，看见了河滩上有点儿热闹的意思，似乎还断断续续地有些争争吵吵的声音。嘿嘿，这不，咱也过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掺和进去意思意思。嘿嘿，你懂吗，就那个意思。王吉全向那几个朋友挤挤眉，弄弄眼，都是一起玩久了的朋友，谁还不明白王吉全眉目里的意思，嘿嘿，有热闹谁不爱看，看了白看了，不看白不看，反正也不收什么钱，要看大戏长坂坡，要烤大火房点着。怕就怕给你点着个茅草棚棚，唱上个苏三起解，温温温腾腾地光冒死烟没火烤，咿咿呀呀哭哭泣泣地不热闹，没一点看头。就不约而同的朝河滩走去……

        站立在一头灰麻子骟驴身旁铁青着脸色，骂骂不休的是冷从心，一条齐过眉毛的短棍在他的右手里，一上一下地捣着地上厚厚的冰雪。

        冷从心的身边还站着几个人，正在那里看着冷从心的脸色，一看就是吃了冷从心搅团的，在地上转换着用一只脚在雪地里立站，任由着冷从心的数落，而没过脚背的积雪不失时机地透进他们脚上的草鞋，冰得他们龇牙裂嘴，让他们假装出来的那点愤恨显得更加的滑稽和可笑。

        “找到了没有，汪帮秦？”冷从心厉声地对着一个刚刚从不远处的街道里急急地跑过来，张着大嘴，哈着白气的人询问。

        汪帮秦一时粗气喘得说不出话来，冷从心狠狠地剜了他两眼。

        汪帮秦眼睛瞪得两颗眼仁儿几乎要鼓出来。可就是说不出话来，急得在地上跺脚。

        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气来：

        ”冷，冷，冷……爷，还没找到牛……牛……牛牛……”

        冷从心看了汪帮秦的样子，气得一阵打颤，也不多说，只一棍顺过来，打在汪帮秦的膝盖骨上，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

        一股透心的疼感使汪帮秦不由自主地脆在了地上，当那受了伤的膝盖接触到地面时，一阵刺骨的疼感又钻入心里：

        “唉，膝盖骨怕是破了……”汪帮秦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眼泪里含着疼痛难忍，同时也满含着屈辱和悔恨，自己就不应该走这一遭啊。

        唉，自己这是哪一碗饭吃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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