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2 / 3)
        多说无益，所以也就不用多说，两个人三下五除二，脬蛋身上的夹衣就已经到了那个人的手上。那俩人再看看牛脬蛋的裤子，上面满是虱虮，做驴笼嘴都不是个好东西，也就皱了皱脸，看看在牛脬蛋身上再也榨不出什么油来，就各自在牛脬蛋身上踢了几脚，吐了几口浓浓的痰唾，骂骂咧咧地离去。

        “唉，这一次真的是被自己的儿子打了啊。”牛脬蛋一边在心里愤愤不平地骂着，一边拖着刚才受了伤的跛腿，像只三条腿的狗一样慢慢地回家。

        夜幕降临时颤颤巍巍站在凄紧的凉风里的那个女人，就是牛脬蛋的母亲，就在那五月的时候，两只缠过的小脚怎能在风雨中站稳，所以就被狠狠地摔了一跤，伤了髋骨，至今未好，所以走起路来不免一趔一趔，靠着一条拐杖才能勉强稳住身子，岁月的风刀霜剑早已将她的青丝染成了花白，被散散乱乱地挽在脑后。皱纹爬上了嘴角、眼角、额头。看上去比她实际的年龄老了许多。

        牛脬蛋回到家里时，他的母亲早已在门上张望了好几回，可回回都是满怀热望的去，失失落落的回。这娃到底去哪了啊，晚风已经是这般凉了，可娃身上还穿着夏天的单衣，虽然说是多加了一件，但十单哪能敌得住一棉啊，妈这都晒好了棉花，就等着娃晚上回来，乘娃晚上不穿的时候，在那件夹衣里添上棉花哩，虽说是这棉花旧了点，可是放在太阳下面晒一晒，在用羊毛弓弓弹一弹，添在夹衣里，总比添些芦花的强吧。

        眼看着天又黑了上来，这娃还没有吃饭哩，是不是饿得在路上走不动，才回来的这般迟啊。

        一见牛脬蛋终于回到了家里，和蔼、充满温柔的一双眼睛，好像总有灿烂的阳光照耀在她的前方似的看着脬蛋，嘴巴微张，露出小小的牙齿，双手在十分破旧，洗得发白，但却十分干净的前襟上轻轻地擦了擦，接着又将两只手相互搓了搓，放在嘴边哈了两口气，然后充满着爱意地抚摸着脬蛋凌毛的头发，唉，这娃咋不小心，把帽子弄到哪里去了啊，这么凉的风，娃连个帽子也没戴。

        可牛脬蛋哪领这些情，平日里清清醒醒的时候，也是个混水，把自己的母亲就没当过一回母亲，这般时候，喝得昏天黑地的，哪里还有个母亲的概念。看母亲颤歪歪地走了过来，就一把将母亲拔到了一边：

        “滚过去，一天也不嫌麻烦的。一个人一天再没干的，操球的这啥心……”

        脬蛋母亲单薄的身子怎经得起脬蛋这五大三粗的一拔，不由向后一退，就倒在了炕头之下，除了轻微的呻吟之外还是呻吟，脬蛋听了心里更加地烦燥，就用脚轻轻地踢了踢母亲：

        “起来，起来，唉，看你的这德行，一屁都能冲倒的样子，除了给五谷寻托生之外还能做些啥，噫，这是那里来的肉？”

        脬蛋本想继续嫌弃几声母亲，可是一眼看到了放在案头上做熟了的肉，就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碗里的肉上，不再去招呼母亲了。。

        “隔壁你张叔家前年下了那头美骡子的老草驴，前天看见了它下的那头骡子，觉得十分亲热，就忍不住跑到骡子跟前，想亲亲那骡子，可是，那头美骡子根本不认，转过屁股就是两蹄子，当时就把那头老草驴踢得滚在地上。你想啊，那么美的骡子么，踢那么屁的个草驴，那草驴早就老得吃不动草了，人都劝说你张叔把那草驴卖了，可你张叔说，那草驴在他们张家下了头那么美的骡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咋能狠下心来去卖掉啊，所以也就这样一直养着，虽然是好草好料，但还是越来越瘦，越来越不行了。唉，那草驴怎能经提起骡子的两蹄子啊，就爬在地上再没起来，今天早上就眼睁睁地把气断了。你张叔看着扔掉怪可惜的，就叫了俩人剥了张驴皮，把肉分给了左邻右舍，你张叔真是个好人啊，他也给了咱许些，我煮了，全都给你留着，正好我娃你也来了，你就乘热吃了吧。”

        牛脬蛋看那驴肉正冒着热气，老远就能闻到浓浓的香味，也就啥也不说，端起肉碗，蹲在灶台前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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