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2 / 3)
        “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咱俩还真的是有缘啊!你这人我一见就满心地欢喜，觉得不请你进个馆子吃顿饭这心里还真的过意不去。今天见了你不为别的，就想请你在街道里进个馆子，吃顿饭，昨天我赌博虽然输了，但身上吃饭的钱还有，有给别人输的钱了就有请朋友吃饭的钱哩，再说给了赌棍没半点人情，请朋友吃了饭，钱虽没了，但人情还在那里放着哩。”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越来越沉，向四山压下来，向树木压下来，向房子压下来，向路上的行人压下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忽然一声闷雷在天空响起，雨水就像搬倒了水缸，发了疯似的从天空泼下来，牛脬蛋赶紧牵着冷从心的手，低着头跑到了对面一个矮小的屋檐下，挤在了避雨的人群中，旁边的人一看是牛脬蛋，就向旁边挪了挪，但地方实在是太小了，就不得不又挤到了一起。

        虽说还是秋天，但下起雨来还是出奇的冰凉，冷从心身上的破衣缝被阵阵凉风撕开，那都是被昨夜的那两条狗所赐，想想眼下的这幅样子，就再一次将头低了又低，生怕被什么熟人认出来。站在一旁的牛脬蛋也好不到那里去，额头上一条伤口里正在往外渗着血，那是昨天晚上赌输了，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搬倒葫芦倒了油，打灭油灯，掀翻牌桌，本想乘着混乱捞上几块银子，可谁知一起的那些人一个个比猴还精，自己这样想那简直是在猴手里夺抢着吃蒜，不但没有捞到好处，还把身上弄了好几处红紫，连个破毡帽也弄没了，雨水浇在光头上，也是阵阵的发凉。想想自己那顶多年寸步不离的毡帽，这般时候怕早已是被人拿着上茅坑了吧。

        一阵风强劲地吹过，卷来了车家小店里羊肉的膻腥，当你细细地品味时，又被风悄悄地带走，霎时勾起了冷从心肚里的馋虫。

        冷从心拉着牛脬蛋，快速地穿过浓浓的雨雾，没多少步就到了车孝仁的包子店。

        说是包子店，其实也就是丈七二大小，进深九尺左右的一间屋子，进门左手是一方土炕，炕上铺着纯白的羊毛毡，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毛毡上爬着一张三尺见方的炕桌，上面摆设着水烟瓶和一个装水烟烟丝和小木条的盒子，临门的炕角上还有一个红胶泥火炉供熬罐罐茶用。一看那里就是个招待上等客人的地方。冷从心自知那里没有自己的座位，就在地上的饭桌旁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包子店的规模自然不会太大，里里外外就车孝仁一个人忙碌，也就是说，店老板是车孝仁，店小二还是车孝仁，厨子也是车孝仁，车孝仁见冷先生到来，就忙着笑脸相迎，一边冷先生，冷先生地叫着，一边在一只黑色的粗碗里倒了八分满一碗面汤，房顶上的椽檩清晰地倒映在碗中的面汤里晃荡着，晃荡着。

        车孝仁看了一眼牛脬蛋，就冷冷地说道：

        “脬蛋啊，你还有笔去年五月五的帐没清哩，你今天把帐清了吧，你看我这也是小本卖买，真的赊欠不起啊。”

        冷从心见牛脬蛋脸上红也不红，绿也不绿，就像天快亮时的赌棍，输赢都是一低点脸色。真有些佩服牛脬蛋沉得住气。但还是对车孝仁道：

        “牛脬蛋今天是我来请着吃饭的，你们两个人的事再一天再说吧，来，脬蛋，坐下，坐下……”

        此时，门里走进一个低着头的人来，看来屋外的雨还下得正大，雨水穿行过来人头上有些散乱的头发，在下巴那里形成了一条瀑布，再沿着上衣，高高卷起的裤管，一直流进脚上的草鞋。那两只草鞋怎能承接得了这么多的雨水，就从两只鞋里漫溢出来，在地上湿了两滩。来人抬起头来，向周围的人们露了个不大自然的笑脸，看来这也是个实诚的人！

        车孝仁眼中露过一丝的歉弃，但是很快地就掩饰了过去，神情不冷不热的言道：

        “哦，许大哥啊，外边的雨好大啊，要不你咋能有空光顾我的小店啊。嘿嘿……噫，近来咋没见到许三爷啊，你见过他老人家吗？他老人家身体康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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