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1 / 3)
        刚刚还晴着的天空，几抹红云退去之后，忽然变得阴暗起来，多少有些像冷从心此时此刻的心情。

        霎时，墨黑墨黑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彩霞，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冷漠的秋风凌厉地从远方刮过来，在地上打着旋儿，又从冷从心的身边刮过去，将冷从心抛在身后。冷从心再一次回望了一下昨天晚上自己赌过牌，吃过东西的地方，几朵柔弱的小花早已战栗地折服在小草地上，无助地呻吟。再看看那几只还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屎爬牛，想想曾经吃过的夜宵，不由腹内开始按捺不住地往上翻滚。就这样，越不愿去想，却更是每每不由自主地想起。每想起一次，就忍不住地呕吐一次。

        初时呕吐出来的虽无黑牛糕的形，但是那种黑牛糕的味道却始终挥之不去，在冷从心的心理作用下，仿佛还越来越浓。紧接着吐出来的就是又酸又涩的清水，心上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直到后来，呕着呕着就呕出了淡黄色的苦水，冷从心又惊又怕，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和胸膛，试了几次看是不是把自己的苦胆呕破了。霎时就把整个人弄得两股战战，手摇脚步乱，肠子呕成个细丝线，爬在地上半天也站不起来。

        冷从心看看这种鬼拔毛的地方，虽是白天，也不敢久留，就紧了紧裤带，扎挣着一步步地前行，行过一道弯路，才发现这里距离街道并不是很远，只是这里是个乱坟岗，平日里很少有人来罢了。

        冷从心不禁感到一阵阵的后怕，这不是差一点儿就着了孤魂野鬼的道吗？都说我冷从心是个大日鬼，但这样的日鬼可真的不敢啊！

        冷从心拖着疲惫不堪的步子正在行进，突然看见前边有个人影。冷从心拭了拭眼角上粘稠的眼屎，仔细地看了看，原来是在杨存良家早就认识了的牛脬蛋。

        “牛脬蛋，牛脬蛋——”冷从心连着喊了几声。

        牛脬蛋终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就顺着声音向这边看过来，一下子认出了冷从心，就像是饿疯了的野狐看到了病鸡，满眼里都是喜悦和贪婪。哈哈，要是能在冷从心这里借到几块银元，再回到赌场，把钱押大，把心放硬，脚放麻利，手放馋火，很快把输出去的捞回来，再赢他个满盘，拿不动，吃不了，娶上几房漂亮的老婆，咱也给他来个三宫六院，把日子过得比皇上的还好……

        牛脬蛋一边想着，一边就朝冷从心这边走过来。一看冷从心的脸色，枯黄枯黄的没有一点血色，就像是被饿鬼掏了肠子吸走了血的样子，真的是比死人还要难看，心里就一下子冷到了极点，这种时候向冷从心借银子，那可真是穷鬼追着追着杀叫鬼的。不免有些后悔到这边来，当时装作根本没听见，那该多好啊！

        可既然已经来了，再走就不那么好了，就耐着性子，但还是没有好言语的问道：

        “哦，冷先生啊，你这张脸枯黄枯黄的，是叫屁熏了，还是把屎吃上了啊。嘿嘿，要吃你就吃牛屎吧，看上去总泡泡大些么。”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冷从心听了，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本想立即发起威来，给他个三下五除二，叫这牛脬蛋今天摸不着他外奶奶家的门。可是一看牛脬蛋黑麻大汉的样子，冷从心顿时感到了自己力量的弱小，于是只好用柔软的棉花裹住自己锋利的刀子，换上一副可以掬在手里的笑容，什么什么，自己刚才心里道要牛脬蛋摸不着他外奶家的门，他外奶家不正好是杨家吗，自己咋就把这回事给忘了呢？于是就想起了春杏，如果能把这牛脬蛋卖转，让他在自己和春杏之间来来回回地递个话，传个信，这一来二去的把春杏勾搭到手，岂不是好。哈哈，我老冷就依照这个计谋进行，这可真是司马妙计安天下啊！看来这人还是要念书哩，念上几天书，识上几个字，就是去骗人也骗得他人鬼难知。虽然这牛脬蛋不是个什么好人，人见了都像躲瘟神似的远了又远，可对我冷从心来说，绿苍蝇下蛆的，哪还管你臭肉鲜肉。常言道，偷鸡也得舍把米，要把春杏弄上手，不给牛脬蛋舍顿饭行吗？

        就怕牛脬蛋这种人饭一吃，嘴一抹，跑得连个尾巴也没有了啊。唉，事到如今，只有豁出去了，哪怕是肉包子打狗，到了该打的时候还得打啊。

        冷从心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很自然地想起了街西的车家包子店，在那里吃过好几回包子，味道还真的不错，这一来二去的与那车孝仁也混熟了，那车孝仁待人还挺热情周道。于是就对牛脬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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