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章 路上的回忆
  第二天上午，我一个人坐上了去往杭州的火车。与上一次回家时不同，我几乎没有带什么行李，只背了一个不大的包。身体上轻松了许多，但我的内心却比之前更沉重。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爷爷的去世，也可能是因为姚婧的死，还有方醇给我的那本笔记。那本笔记我早就看完了，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笔记的内容并不复杂，对于方醇来说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我却借此更确定了对阿飞的怀疑。

  一路上，我在火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楼房、山峦、丛林…各种风景在我眼前呼啸而过。我的心里却浮现出另外的画面。

  在学校附近公园的一个亭子里，那是我和婧子认识不久的时候。夜幕初垂，亭子里就我们两个人。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有很了解你，但是感觉跟你在一起很舒服自在。”我有些局促的样子，心里听到她的话却没由来感到高兴。“为什么呢？”我有些愚钝地问。她沉吟片刻，好像是认真思考了，然后不太确定地回答：“我觉得，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安全、很温顺吧。”我笑了笑，对“温顺”这个像是形容动物的词有些无奈，却没有反驳。虽然是春末初夏，但夜里的风依然有些寒冷。我想要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她阻止了我，只是靠得更紧了一些。

  我靠在火车的车窗边上，心想如果婧子还活着，也差不多到我们约定一起毕业旅行的时候了。或许，她就会坐在我的旁边，靠在我的肩膀上，和我一起看着窗外永恒静止、转瞬即逝的风景。我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想念她，以至于陷入了沉沉的假想之中，等缓过神来，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在网吧见面那次之前，我和婧子很久都没有相见。在我的回忆中，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是分成两段的。

  第一段是从最初因为阿飞的缘故接触姚婧到同样是因为阿飞的缘故和姚婧提出分开结束。那一段时间，我们的感情已经十分融洽，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内心的情愫，却没有坦诚地表露出来。分开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在手机中偶有联系，但也越来越淡。那时候我的内心对她的情绪十分复杂，简单地讲，自然就是喜欢居多，然而阿飞的存在却让我的喜欢被自己有意地隐忍与克制。在这样冲突的心理下，我的内心自然也滋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愫，而这样发酵的最终结果是我发现自己对姚婧的喜爱越来越难以控制。于是，在网吧与她偶然相遇开始的第二段故事，我开始坚定自己要与她在一起的念头。即便那时候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与阿飞之间可能产生的矛盾冲突。但我不在乎了，哪怕危机的预感在我谨小慎微的内心不断冲击，但我不在乎了。

  我是个怯懦的人，虽然很少有人会明白地指出我的这个缺点，但我自己十分清楚。我几乎从来不会去做有较大风险和不确定性的事。我不是喜欢按部就班的人，但几乎所有行动都会在一个合理的轨迹范围内。可每次陷入到与婧子的爱河之中，我都感觉到自己失去了理智，变得冲动。每当这时，我脑海的理智都在嘶吼提醒着我这很危险。但我想人生总归是应该偶尔冲动一下的。我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足够冲动，不顾一切地和婧子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去**阿飞，去**何关飞！”我的脑袋里没由来地响起这样的喊声。

  我也不太能表述清楚我对阿飞此时的态度。恨吗？应该是有的，毕竟他让我失去了我心爱的女孩。但如果仅仅是恨就好了，那我一定会想一个最狠厉的手段去报复他。我和他在一间宿舍相处了四年，我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李佳佳曾经说过我和他某方面有些像。我和他都是那种会犯错、做“坏事”的人，也都是做了坏事会心存愧疚但依然不可避免再次做坏事的人。和他不同的是，我更怯懦，更害怕变数，所以也更不容易做下坏事。因为了解他，所以我知道，在谋害婧子之后，他的内心一定快要崩溃了。想到这一点，我感到痛快，但这绝对不够，我必须让他付出更大的代价。关于这一点，不是冲动的心理，我感受到自己非常冷静。一个人做了坏事，自然就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这是出于我最理性的认知，和对阿飞基本的尊重。

  人都是很复杂的，我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同样也无法说清我对阿飞是什么样的态度。越是经历了一些事，我越是清楚认识到这个世界不是二元对立的。但现实世界很多时候会迫使我们把事情结束在某一个确定的点上。我正是要将姚婧、阿飞与我之间这一系列的事情结束到这样一个确定的点上。

  随着火车行驶越来越靠近杭州，我也明白终点即将到来。虽然内心的忐忑表明我还没有做好是十足的准备，但火车并不会因此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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