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章 林子与镜子
  毕业典礼前的一周，所有的课程都早已结束。按理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其他事务需要我们必须留下了。有一部分学生，这个时候已经彻底结束了大学生涯，离开了学校。毕业典礼从某种角度来说只是最后的一次纪念活动，并不影响毕业的主要流程。不过，我们寝室里除了早就进入职场的老九外，其他三人都没有提前离开的打算，不出意外的话，毕业典礼那天老九也会回来。

  阿飞还是像以往一样，只要是空闲的日子就把自己关在寝室里笔耕不辍。老张把那款很火的国产仙侠单机游戏打通关了，在寝室无所事事，偶尔看一看将来工作可能需要学习的内容。我也继续更新自己那本稍稍有些起色，逐渐引起一些读者注意的。与阿飞不同的是，我本身没有那么好的文笔，更没有源源不断的灵感，所以我的写作经常会陷入瓶颈，受到阻滞。不过，在这个阶段这倒正好满足了我的想法。因为我还需要分散很大一部分注意力去关注阿飞的动向，有时也会记录一些可能需要注意的情况和正在暗中调查的方醇保持沟通和信息交流。

  阿飞本来就一直是比较宅的人，在姚婧出事后，他更是长时间闭门不出，一心写书赶稿。也不知道是因为想用这种方式去分散自己在事故中受到的冲击影响，还是单纯想尽快通过自己的努力，用自己作品赚到的钱给老九还债。总之，观察两天后，我始终没有在这个狭小的寝室里发现阿飞有什么太过异常的举动。

  另一边，方醇几乎每天都会给我发消息，传达他的调查进度情况。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被老张或者其他什么人无意间窥屏看见的尴尬情况，每次消息都会尽量用晦涩一些的措辞。加上我给方醇的**备注也是“老朋友”，所以即便真的不小心被别人看见什么，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相比这些，我倒是更希望方醇给我发的信息能有一些实在的内容，但两天过去，他的调查也没有什么进展。当我对他的调查进展感到失望的同时，也有些不太舒服的发现，自己在期待着他的调查能有些什么结果，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对阿飞也潜意识里产生了更深更直接的怀疑呢。我想，大概从一开始决定配合方醇调查阿飞开始，我就希望调查能有些收获，要说原因，或许和姚叔叔那时的心态是一样的吧。

  第三天的一早，方醇给我发来消息，说今天准备去调查路线的“中间站”——凤桥广场。顺便也问了一下我这边的情况，当然也就是问阿飞的情况。我告诉他阿飞还是跟往常一样待在宿舍写书。过了一会儿，他发来消息，说估计我这边也不会有什么进展，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凤桥广场调查，反正那边离学校比较远不用担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我看了一眼埋头赶稿的阿飞，犹豫片刻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笔，把写的本子塞进抽屉准备起身离开。

  刚站起身，阿飞的声音突然传来：“阿正。”我吓了一跳，转头向他望去。只见阿飞举着刚才正在写的那本书稿，挥舞了两下，笑着对我说：“又写完一本了，现在差不多只剩最后一本需要在离开学校之前写完了。”他看起来微微有些兴奋，问到：“我准备继续写那本，这本刚写完的你有没有时间帮我审阅一下。这次我没来得及检查，可能除了情节逻辑，连措辞用字上都会有问题。你有时间吗？得帮我仔细检查一下啊。”我一下子有些慌神，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心里甚至有种好像被看穿什么都心虚感。没有愣住太久，突然老张从洗漱间走了出来，兴致勃勃地走到我们俩中间，嘴里还叼着一根冒着白沫的牙刷。“让我来看看你的大作吧，正好也没啥事做。我虽然不会咬文嚼字，但是帮忙检查一些基本的语病，错词错别字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吧。”老张一遍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说着，一遍接过了阿飞手里的那本书稿。阿飞被他有些突然举动搞得愣着了，片刻后才无奈笑着说：“行行行，你看吧。我就怕你看不下去，没一会儿又去打游戏了。”老张瞥了他一眼，有些不爽的说到：“谁还不是个文化人了。您这位新人大作家的作品我又不是没拜读过。”说着把拿来的书稿放在自己桌上，转身又进了洗漱间。

  我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座椅，把它推进桌子里。犹豫了一会儿说到：“那正好，这事儿就交给老张了。我跟朋友有个约，要出去一趟。回来再来细看你的新作哈。”阿飞微怔了一下，点了点头，看着我哦了一声没说什么。老张从洗漱间探出脑袋伸着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宿舍。

  给方醇发消息问了一下他所在的位置，然后约好在校门口集合。十分钟左右后，我走到了校门口看见了方醇，他提着一个帆布挎包，身边还站着一个我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我匆匆跑到他的身前，他往我身后望了一眼，问到：“何关飞还在寝室吧。”我点点头让他放心。方醇笑着介绍身边面容白净可爱，身材偏矮微胖的女孩。“这是我女朋友，金琪。上次跟你提过，现在就在杭江大学读大二。这两天在学校周边调查，基本上她在陪着我一起的。”金琪抿嘴有些腼腆地笑着跟我打个招呼，脸上挤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你好，叫我小琪就好了。”说着伸出了手。我和她握了握，点点头说：“嗯嗯，你好。我叫程正林。朋友一般叫我阿正，你们随意。”各自收回手后，金琪站在面前依然看着我，嘴角有一丝奇怪的难以理解的笑。我正感到奇怪，突然听她问到：“那婧姐一般怎么叫你呢？”这个问题让我一时语塞，我才突然读懂她的那复杂的笑容里所包含的情绪，是怨、是恨、是怀念也是难过。方醇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相处多年的另一半的心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跟我说：“她开玩笑的，你别在意。”我也笑了起来，但却很自然地低下了头。“嗯……有时候叫我阿正，有时候叫我林子，还有时候叫我程正林。”我向方醇摆手表示没关系，认真地回答了金琪的问题。金琪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好吧，那我和老方以后就叫你林子，行吧。”

  我皱了一下眉，问她为什么。金琪看了一眼方醇，然后又看着我说：“婧姐以前跟我提过，她喜欢的那个男生喜欢叫她婧子，所以，我猜林子是婧姐最常对你使用的称呼吧。”我恍然大悟，一瞬间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我苦笑了一下，明白了这个小姑娘的“良苦用心”。她是希望通过这个姚婧对我的专属称呼来时刻提醒我，我最爱的那个女孩婧子曾经在我生命中的存在。方醇无奈地瘪了瘪嘴，替我解围说到：“小琪，我觉得还是阿正这个称呼叫着顺口一些。”金琪瞪了他一眼说到：“你的意思是婧姐给他的称呼不好咯？”她眼神恶狠狠地，仿佛方醇只要说出一个质疑姚婧的“不”字，她就随时会扑上去跟他拼命。不知道为何，看到这一幕我心酸之余又感到有些慰藉，大概是想到姚婧会有这样一个个把她视若珍宝的朋友，感到有些替她开心。只是最该珍惜她的我却没有好好珍惜。方醇有些畏惧地微微向后仰着身子，举起双手说：“没有没有，听你的。不是，听婧姐的。”说着偏过头对我使了个眼色，传达自己的无奈。我苦笑着点头表示理解。看到我们俩都妥协，金琪才罢休，转身向街对面走去。嘴里喊着：“老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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