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章 火车票
  方醇有些意外地看着我，大概是奇怪我为什么会毫无铺垫地就理解并答应了他的请求。其实这并不奇怪，他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导火索，点燃了我心中早就按捺不住的将一切搞清楚的想法。就像李佳佳和老九一样，我需要一些清楚我和姚婧真实关系之后依然会坚定站在我身后帮助支持我的人。

  确定要和他一起查清楚真相之后，我的脑袋里还有些模糊，一时不知该从何着手。不过好在这段时间，我脑海里早就一次次预演过类似的情况，大概也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和框架。我对方醇说：“那些放在明面上的调查，要多辛苦你了。以我和阿飞的关系，我们朝夕相处，他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最提防的人肯定是我。”我斟酌了一下，还是对他说到：“而且，我们现在也不能下定论他一定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如果调查结果真的证明他没有恶意行为，那件事只是个单纯的过失事故。那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调查他，这恐怕会比我和姚婧过去的关系更让他崩溃。”

  方醇听了我的话心情似乎不错，很痛快地点了点头说到：“完全理解。其实从一开始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明面上的动作交给我来做，这方面我比较有把握。你只需要暗中观察，注意他的日常行为，必要的时候再套套话就行了。”我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问他有什么具体的打算，想怎么做。他向前探身，伸手从前面草地中捡来了根细小的树枝，在地上比划着说：“第一步，我要先把何关飞和姚婧那天晚上行动的路线摸一遍。重点放在学校、凤桥广场的日料店和出事的野湖桥和野湖这几个地方。然后，在这些关键点找目击者或者可能有用的信息。当然，最后还要你的配合，让我们的一切行动尽量不引起注意。我不想说我有什么直觉，如果直到一个星期后的毕业典礼，调查都一直真的没什么收获的话，我会很干脆地结束。不管我对何关飞这个人有多大的厌恶，我也会放弃对他的怀疑和调查。”她目光灼灼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盯着那块墓碑。我有些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脑海里冒出一个突兀的念头：“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我从口袋里拿出那包烟，给自己拿了一根点上，然后把烟盒递到了方醇的面前，方醇摇了摇头说自己不抽烟。我没有在意，自顾自地吞云吐雾，问他还有些什么打算。

  方醇与我在姚倩如，也就是姚婧的墓碑前并排而坐，商量着怎么能查清楚墓碑里那人死亡的真相。说起来好像让人毛骨悚然，但我却完全不觉得，反而有种姚婧也在场与我们一起兴致勃勃地探讨着。我想方醇应该也与我是类似的感受，所以我们的谈话滔滔不绝，完全没有在墓地里应有的悲伤肃穆。直到后来，关于怎么调查的一些具体事宜都讨论得差不多了，我们才彼此谈到和姚婧过去的种种趣事，才渐渐意识到她已经不在人世，才慢慢感觉心里弥漫了一丝悲伤的气息。

  方醇叹息了一声说：“以前虽然姚婧每次跟我提到你，都是把你说得很好很好。可我总觉得你是个怂包，别说敢爱敢恨了，连最起码的责任和担当也没有。现在，我发现你还是有能吸引她的地方的，虽然我还是觉得你当初真是个怂包。不过，我有点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我挑了挑一边的眉，扯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嘴上却争锋相对地说到：“第一次在网吧看到你跟姚婧坐一起，我还挺不爽的。虽然我从来没提过，但那时候看你很不顺眼。如今，我也理解为什么你能够成为姚婧多年的好友。我也挺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的。”说完，我们沉默地对视着，最后又不约而同释然一笑。很多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但我很清楚，方醇说后悔没有早点认识我，当然不是出于欣赏我的“人格魅力”。就像我说的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他一样，如果我们早就彼此认识了，很多事情也就不必藏着掖着，我和姚婧的关系或许就不会发展到最后的隐秘样子，她也就自然不会死了。方醇没有打算怪罪我什么，只是感叹了一下命运的无常。

  做好后续的安排和保持联络的准备后，方醇从地上站起身来。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说着：“真快，两点多了，我该回去了。怎么样，一起走吗？”我摇了摇头，说到：“你先走吧，我还想……陪陪她。”方醇从用鼻子哼笑了一声说：“哼~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想着陪她。算了，不管你了。调查没结束之前你尽量小心点，别让何关飞看到你有什么问题。”我有些无奈的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跟他挥挥手催促他赶紧走。他摇摇头，快步走出了墓园。

  目送方醇离开后，我转身环顾四周。一座座墓碑整齐的伫立在石板路与草地间，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只有很远的地方几个墓碑前零星有些悼念追思的人。这个大大的墓园一下子就显得空旷起来了。我有些孤独地再次坐在姚婧的墓前，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了很长时间。我在那里与她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告诉她我多爱她，告诉她我多后悔没有勇敢和她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告诉她她走之后的这段时间我数不尽多少次不断地梦到她。我点了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轻声对着石碑问道：“婧子，你说我为什么总是每天梦到你。是不是你想，故意跑进我的梦里和我待在一起？”我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摸索一阵后，在口袋里掏出了有些皱了的两张票。我把两张车票放在墓碑前的石台上，吸了一口烟把烟灰弹掉，将手指间夹着的烟头放在票上慢慢点燃。“婧子，我已经买好了去黄山的火车票，我们俩的。本来说好了要一起去的。现在你突然离开了，我也不想一个人留着这票了。我把它烧给你，你好好存着，等哪天我去找你了，咱们再一起去旅游。”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对着一个坚硬的黑色大石块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一直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唯物主义者，可是这时候我又感觉姚婧真的在我对面听着我说话。

  喃喃低语了很久，到后面我也说不清自己是真的在和姚婧说话，还是在傻乎乎地自言自语。只是，突然感受到周围的风有些大，气温有些低，天空有些阴沉。要下雨了。我缓缓站起身子，因为盘坐太久时间，起身的时候头还有些发晕。我撑着墓碑弯着腰，伸手贴着光滑的石面触摸着。“该走了。”我对着墓碑说到：“婧子，我该回去了。等着吧，过一阵子我会再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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