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章 她的声音
  图书馆前面有一个很长很高的阶梯。这里成为了每届学生的毕业留影的打卡圣地。一方面是因为阶梯的存在正好可以让学生们高低错落排排站，天然适合拍大合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图书馆的建筑设计算是我们学校中最具特色，最称得上恢弘大气的一处。虽然我和阿飞都有的习惯，但都极少回到图书馆来。反倒是老九在学校的时候去的最多，当然，主要是和女朋友约会。以前我不了解为什么会有人选择在图书馆这种地方约会，后来写书多了慢慢了解了一些。图书馆安静的环境氛围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基础条件，在异性面前选择一本自己中意的著作捧读还可以表现一下自己素养和品味。当然，还有更进一步，更高深的缘由——读书是一个需要用心专注投入的活动，在这个过程中，人就会表现出真实而自然的情感。最后在这样的状态下，大概是更有利于情侣间彼此深度交流的。这样看来，也难怪老九是我们寝室几人中最爱去图书馆的一个。

  平日里，来图书馆看书的人并不多。因为这里的书籍其实种类实在有些稀少，而且基本上都是一些陈年旧书。名著这类经得起时间推敲洗礼的书还有为人提供养分的价值，但工具类书籍就基本上只剩下摆放在书架角落的装饰作用了。我曾经在角落看到过一本叫《安全驾驶培训手册》的驾驶培训书，还有一本叫做《学电脑》的学电脑用的工具书。两本书保护得都还算好，只是对于前来图书馆的同学们，它们大概是毫无价值的。好奇心驱使下我随意翻看了一下，发现里面的内容虽然粗浅，但编纂的却算是很认真了。但这种“粗浅的认真”让我一时间感到有些好笑，于是噗嗤笑了一声。我想，这样一来，它们也算是有些与众不同的价值了。

  那次好像是除去参加阿飞的获奖宣讲会之外，我最后一次到图书馆。这样一算，居然快有一年都没有进入过图书馆看看书了。今日，我也没有打算在拍摄结束后进图书馆再回味一番，毕竟平日偶尔路过，对这里也不算陌生。图书馆对于我们最后的意义大概就是装点了我们毕业合影的背景。

  按照女前男后的基本站位，同学们陆陆续续走上阶梯，找到自己熟悉的好友成群结队站在一起。我们四人很有默契地自动站到了最后一排，也就是阶梯的最高处。说是最高处，其实只是相对与其他合影的同学，其实离进入图书馆的大门入口还有四五节阶梯。不过在这个角度基本可以看到图书馆正面的近貌了。透过图书馆玻璃制成的高大的大门，还依稀可以看见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偶尔走过一两个人，看样子应该不是学生。大门两旁摆了一些关于读书会、校庆和毕业典礼之类的重要事件的宣传海报。左右两侧各摆放了三个海报架子，最内侧不太引人注意的两幅海报，是五月份阿飞获得家时宣讲会的活动海报。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一阵，海报虽然被放在了最边上的角落处，但依然没有替换，可见阿飞的获奖事迹在学校里影响不小，当然，更可以看出，学校里平时没有什么能够喜迎同学们的活动。能引起学生们兴趣的一般都是学生们独立组织的，而这样的组织活动又难以被校方官方认可。

  黑色基调的海报上除了那部使他一举成名的作品，右下方还印着阿飞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是阿飞得知获奖后临时在学校附近的照相馆拍摄的，照片上阿飞嘴角有淡淡的弧度，但眉目平静，看起来其实不像是在笑，也看不出多么喜悦和激动的神色。我盯着海报上阿飞的双眼，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如果我成为一个知名作家恐怕会欣喜若狂吧。但仔细想想也不一定，也许我会和阿飞一样，平静得莫名其妙。正在胡思乱想着，老九拍了拍我的肩膀：“想什么呢？要拍照了，看镜头呀。”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大家都已经整整齐齐地站好了，摄影师看着我们的方向准备记录这平凡的一刻。根据摄影师和辅导员的指挥，我们配合着齐声喊出“茄子”，咔嚓一声，镜头将我们捕捉住了。“咔嚓”声响了两下，声音不小，至少我可以听见。忽然我觉得图书馆前方的广场怎么如此宽阔空旷，周围的动静也是如此细微却易查，一切都仿佛平静而静止。

  大学四年的时间未免也太过于匆忙了，这一天的到来也是如此突然。这种线性的延续性的生活里，某个具有重要意义的日子往往就更显眼，更容易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与记忆。

  “嗡”的一声，我听见人群突然嘈杂起来，眼中映入的画面是同学们正慢慢散开。内心平静得像是身体也被定格住了，心跳突然难以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我感到口渴，嘴巴仿佛比刚才看到阿飞的嘴巴还要干一些，甚至连嗓子也是干涩的，于是便难以呼吸起来。咚咚……咚咚……咚咚……我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它正在渐渐加速、越来越快。与此同时，终于，我的眼前开始弥漫起一层白色的薄雾，眼前的一切都雾蒙蒙的，仿佛世界即将在我眼前消失与白雾之中。

  就在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我脑海里想到的念头是，这个阶梯太高了，我可不能在这里晕倒过去，否则一定会摔得不轻，而且一定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摔得过于难看。我的意志力被消耗殆尽之际，眼皮终于沉重地缓缓闭上，身体向前倾倒。“阿正！...阿正！”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首先是老九的声音，然后是老张和阿飞，接着还有辅导员和几个同学的喊叫声。最后我依稀听见了姚静轻轻的声音：“阿正。”她呼唤着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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