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次争吵
  在我开始合群地和他们一样睡得很晚之后，我发现深夜确实会有不一样的体验。怎么说呢，比如写文章这些创作类的工作，在晚上似乎会更有效率。我粗暴地将其理解为是晚上环境比较安静导致的，但又认为应该还有别的更深层次的理由。总之，在那段时间，我养成了晚上乃至深夜写作这一持续到十多年后的习惯。

  晚上夜风从窗户吹进寝室，窗外路灯照着昏暗的校园景色，静谧的夜里偶尔传来的知了的声音也不再烦人，反而显得悦耳起来。虽说这种时候写些文章、做做功课都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有时候又觉得该什么都不做，好好享受此刻的美好与舒适。所以有时候写书学习弄得累了，我就会放下笔，到床子面前站一会儿，吹吹风，放空一下自己。

  一般这种时候我都会想抽根烟，而烟一点上，老九和阿飞就跟着到边上一起抽起来了。到后来每次我都会主动喊他俩一起，老张不抽烟，所以从来没人会喊他，我们虽然自己抽烟，可不会觉得教一个不会抽烟的朋友抽烟是件什么好事。不是多数人在做的事情就一定是对的。

  一起抽烟的时候，闲聊也是件很享受的事。我相信对于他俩来说也是这样觉得的，尤其是老九，生活和学习的双重压力，逼得他喘不过气来。用他的话说“以前觉得陪女朋友约会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但那阵子感觉这事儿好像变成了一种任务，不由得让人谨慎小心起来，对时间的安排也变得刻板严谨了很多。”这种情况下，能挤出时间放松一会儿，抽根烟聊会儿，绝对是一种解压的极好方法。

  即便是一起抽烟闲聊时，老九也会时不时抱怨，自己的压力太大，日子太难了。语气中略带自嘲和调侃。大部分时候，我和阿飞都会出言安抚他，诸如“机遇总是伴随着挑战和压力的”之类的话。但有时候我也会想，一个家庭富裕、感情稳定、未来可期的官二代，这样的人生不已经是很多人渴望而不可即的吗？还有什么可抱怨的，但我很少会真的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我知道即便这种生活可能令包括我在内多大部分人都羡慕甚至嫉妒，但老九内心的压力和焦虑是真实的，他的抱怨也是有感而发的。

  我能理解并安抚他，是因为那阵子我的心里状态还不错。毕竟一个内心崩溃的人是没办法耐心理解和安抚另一个内心崩溃的人的。

  起初阿飞和我一样，会安抚或者调侃一下老九，但后来他都心态不足以支撑他把调节内心都能量分给他人。有次老九抱怨完之后，他没有再耐心劝慰老九，而且突然表现出不悦甚至愤怒。“说到底你有什么可抱怨的，你也说过这些安排可能就是你最好的选择，那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难道你真想抛弃家里的优势条件，一步一步靠自己过上更好的日子？”阿飞终于说到。

  老九没有想到阿飞的态度会突然转变成对立面。先是愣了好一会，然后抽着烟不说话。过了好久才低声说：“就算是那样又有什么不可以呢？”阿飞哼哼用鼻腔笑了一声，语气不屑地说：“我看你说这话也没什么底气？你真的敢那么做吗？只敢嘴上说说罢了。”阿飞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一向不损人的人损起人来就显得更加有力了。他说这些的时候，我在旁边有些无耻地感觉到一丝快感。因为他说的话也差不多是我的想法。当然，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不齿，内心深处我认为这是朋友间不该有的情况，我把他们俩都当成真正的朋友，这种时候居然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应该的。反应过来后，我赶紧准备打圆场，不想让他们在这件事上继续斗嘴。老九却比我更快开口了，他的语气明显有些薄怒：“你以为我想怎样就怎样了是吗？你以为我真喜欢被家里人安排着安排那，安排我的人生吗？连我和小莉都认识都是在家里的安排下促成的！虽然我真的喜欢她，但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对你们而言，可能我的人生拿到了一个不错的剧本，可是这剧本是别人写的，掌握权不在我手里啊。你们的剧本不管怎么说，至少是自己在写啊！我他妈连把剧本抢回到自己手里的勇气都没有。”他越说越激动，眼里好像有些闪烁的光。挥舞着的手，把之间的烟弄得飘来飘去。

  阿飞听到他的话，看到他的样子，语气也软了下来：“没必要啊，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真的放弃现在的这些天然的优势，对你又有什么好好处呢？”老张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说：“唉，老九，你就知足吧。你可不知道我们这些无产阶级多羡慕你。至少你衣食无忧不用担心未来前途迷茫，小莉还跟你那么好。我们几个大光棍就要啥没啥了。有压力代表生活有希望啊～是不是？”他最后冲着我问。老张这些话说的算是中肯了，虽然老九的机遇给他带来了压力，可这些压力总归是有意义的。我们几个也只有他目前有资格去面临这样的压力和挑战。我看着沉默不语，有些郁闷的老九。拍拍他的肩膀说：“是啊。老九啊，这些道理其实你也懂嘛。我们几个想考个好大学，好好努力，其实也就是为了以后找个体面点、能赚够钱的工作。至少我是想找个好工作赚大钱的，要是我有这么好的机会，我肯定不会放过的。所以说，这些压力挑战对你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老张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谁不是呢。要是我有这等好事，还纠结个什么劲儿，全力以赴就是了。向钱看，向钱看懂吗？”说着举起右手，贱兮兮地搓着，做出数钞票的手势。

  老九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默默点头不说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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