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遇食秽
        又过不知年许，远处果然来了许多饿鬼，小鬼多如麻，零星散布着些身形高大的，更远处还能瞧见一个山包般的身影。“这恶障鬼怕不是带了半个饿鬼道的来，一会我们也加入，瞧瞧这奇观。”

        池明子师兄站起身来，此时他身子不过自真拳头大小，“至于自鹤也不用担心，饿鬼都是到了一定寿命自然胎生，不然这恶障王鬼也不会这么久才到，现在这时候，女饿鬼已经用处不大了。”

        我在旁盘坐，远观愈发临近的众饿鬼，那山包大的身影也渐渐清楚，和平常的饿鬼一样全身漆黑，满脸痛苦，四肢细如甘蔗，肚子鼓圆，全靠些个大饿鬼驮着，不断哀嚎，路途上纷纷有散落的小鬼加入，顺势我们也成了其中一员，除了师兄披的块破布被啃食了个干净，没有别的事情。

        起初还好一些，我们打先头的总能捞到东西吃，又行了不知多少里，前面都已经满眼是饿鬼，除开常见的，还有些个奇形怪状的，甚至把别的小鬼养在肚子里的，到这会儿真是已经吃不上东西了，饿的一直狂躁，都在疯了一样往前，如同蝗虫过境，真真个片甲不留。渐渐的，所有饿鬼都失去了理智，包括我和池明子师兄。

        把我惊醒的是一声闷雷，这在饿鬼道还没听到过，周围尽皆是黑漆漆的小鬼，分不清里外，挑准个地方我便往外钻，费了好大力气才算出来。附在其中外围的小鬼背上，东倒西颠，往下离地不知几许，往上更是一眼看不到头，想找到池明子师兄他们也没有办法，肚子也饿的叫人难耐。

        这时又一声闷雷，我抬头一忘，天空亮了一亮，顶上仿佛传来一阵哀嚎，一些小黑点从顶上落了下来，把我看的心惊。不一会又一声闷雷，这次叫我瞧见了，正劈在顶部，又是一大群小鬼被劈的落下来。

        照这样下去出不了几个时辰这些个乌合之众就要散开花了，我顺着这些小鬼的身躯往下攀爬，一直爬到手脚无力堪堪才下了不到十成中的半成，头顶落下的小鬼也越来越多。

        我正东张西望之际，被我攀着的小鬼被上面的砸到，连带着我一块掉下来，虽然身下还有小鬼垫背，也是摔的狠了，不止如此，又有别的饿鬼掉落下来砸在我身上，一个接一个没停，再加上饿到极致，我又一次没了理智。

        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嘴里正如油锅般滚烫，理智缓解了许多，周围小鬼们也稀稀落落。极远处不久就有一道雷光，但那鬼塔已经坍塌，只剩个底了。我倒是想找找池明子师兄，想来也就在这片范围，他身子最小，也最好瞧。

        围着绕了大半圈也没有见到，那雷光倒是不歇息，等挨得近了才发觉劈的正是那恶障王鬼，几个呼吸就来一次，也不劈在别的小鬼身上，我担心祸及鱼池，急忙远离，又瞧了一会，见那恶障王鬼本来就满脸痛苦的脸上几乎扭曲，甚觉其惨，只是这点帮不上它，只能靠它自己慢慢熬了。

        找不到熟人也罢，我开始在周围搜寻高些的地界，大点的饿鬼上不去，正好适合修行。总的来说还算不错，晃荡了有些日子，找到一处，到了顶上都是些小鬼，最大的超不过我一倍，偶尔地上冒出些沙土引起争斗，还好不至于让人饿的没了理智。

        其中一只总是佝偻着身子的饿鬼看起来寿命很长了，勉强可以交流，是只小肚鬼，吃东西只能到喉咙就再也下不去。

        我问他：“你有多大年纪？”小肚鬼老人扬起脑袋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但在某一天突然找到我，还捧了些吃的给我，跟我说，“走了。”

        说完就走到一边站着，还没等我吃完，又见他躺下，再也没起来。我羡慕他，在这苦受尽了，来生只怕又转为人了，无恶无善，干干净净。瞧着他消亡的身躯一点点融进地面，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心里打了个哆嗦，不知道这世界是多久才形成这样的规模。

        没有日月星辰，修道也没有岁月，在时不时的痛苦中，我的身躯也越发变小，到如今不过山上鬼物的三成大。最近又发生些事情，山上来了一只大鬼，追的我们东跑西藏，有几只被追到，让那大鬼吞进了肚子里，但它也消化不了，一口又吐出来，这些小鬼没了神志，替这大鬼找吃的，我又开始流亡。

        走到哪里算哪里，终于有一日感觉到我的劫数要来了，也就是我在这里待了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也不清楚是什么劫数，只好见着鬼物就躲，总不能还有天雷劈我吧。后来我找到了一处好地方，天上真降东西了，只不过不是雷，是我转生过来不久见到的一种被众鬼哄抢的黄软食物，正落在我前面不远，四周竟然还没有别的饿鬼。我上前闻到那味道，忍不住上去咬了一口，入口即化，也没有滚烫感了，真是神物！

        这东西吃多少也不够饱，只顶一时的事儿，我便大口开吃，或许能撑上不短时候，也不管有无其他鬼物了，来了也是抢，不如都归我。可怜我把这东西的吸引力算的低了，没几口的功夫我身边已经有了两只大饿鬼，一把将我扔开，掉到了另一只大饿鬼脚下。

        那是只食秽鬼，有我几十个身量，顺手把我提起，也不瞧那食物，反而转身迈开脚步，不知道要往哪去。我心觉不是好事，奋力挣脱，踢了那大鬼无数脚，收效甚微，只好问他：“你要带我到哪去？”那大鬼忽的哈哈一笑，把我吓了一跳，笑完屁也不放一个，走的更快更疾，我心想怕不是我的劫数就应在这吧？

        我自是不肯放弃，继续试探着追问：“你不饿？”他低头瞧了我一眼，冷哼一声，我晓得我是问错了话，这种饿鬼放进嘴里的东西都会变成秽物，提起吃来怎么能舒服？这应该是除了恶障王鬼外最惨的一种鬼了。

        只好换个话题，问他：“我有个朋友身形比我还要矮小，你可见过吗？”这次他才细细看我，倒是回了话：“太多了，你说的哪种？有无游神，有天下仙，有阳圣人，另有千里走，煞黑天，还有秦广师，说好了我才好找。”这倒叫我心中一喜，听这大鬼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不似寻常鬼物蠢笨，而且认得的各个听起来来头大的惊人，念头急转下，我说道：“我那朋友在恶障王鬼失败那天失散，估摸也不远，身形有我六分大，可能帮忙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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