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恶障
        等过山一段距离，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叫细颈鬼等等我，又一路跑上去，没等那些小鬼上来赶，我就朝漏尽鬼大喊：“你是人间来的吗？”那漏尽鬼听了，果然拦下小鬼，朝我招手叫我过去。

        等到身前，才看清楚他的模样，还穿着一块破布，嘴巴下面一块窟窿，话也说不太清楚，身子有我一半大就不错。“太难得了，我是北俱芦洲人，你从哪儿来？”

        “只知是人间，却不知那个部州，你在这多久了？”我更想知道这个，直接坐在他身前，他神情一黯，说道：“不清楚多久了，这片地方哪有白天黑夜，数不上日子，更没有教化，饱腹都是问题，你瞧这几个，”他指了指周围几个小鬼，“只能教成这样，个子再也小不下去了。”

        “这跟个子有什么关系？”我下意识去瞧他下巴，觉得不好又去瞧他的眼睛，他叹了口气：“你在这还不久吧？修行怕也不怎么样，不然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漏尽鬼又抓了把吃的往嘴里塞，基本没有进他胃里的，“瞧瞧，真苦啊，我这还算好的，有点道行了，能吃进点东西，不知道多少同道下来被逼的迷了理智的。”

        “怎么说？”我也偷偷拿了一小点放进嘴里，烫的差些说不出话。漏尽鬼没说什么，周围的小鬼不敢发难，又去搜集食物了。漏尽鬼苦笑一声：“还要怎么说？只剩下饿了，谁还修道，没疯就不错，我和师兄弟带着任务下来，什么事都没完成，就剩我自己在这，等什么时候寿命尽了，或是修行到身子小如米粒，才有走脱机会，不然你知道在这要待多久？”

        “两千多万年？”这是我听师傅的说的，谁知道那漏尽鬼听完一楞，说道：“哪有那么久，那么久还不如直接把元神魂魄都给散了！”

        说完他闭上眼睛掐指算了算，算完望向我道：“原来如此，你已经算是好运，刚转生不久就碰见我，恶性也不大，只是二十年后要有个劫数应在你身上，而且这里不是饿鬼地狱，只是饿鬼道罢了，修的好百年既可走脱，同是修道人，你便住在这儿，还有小鬼供奉，等我走了，你也就快了。”

        看他算完，我也是羡慕的很，这是卜算道上的师兄，往往掐指就能算出命数。瞧我目光，这师兄又说道：“我元神在清明何童天，已经历经七万三千劫，这才算得准，你也早日解开元神封印，也能如此。”

        这时真是有苦说不出，只好岔开话题问道：“不知师兄法名称谓？”又忽的想到一事，“怎么饿鬼修道还有身体大小之分？”

        漏尽鬼师兄刚把那些小鬼搜寻的食物往嘴里塞了一口，虽然这点食物还没几粒沙子多，“法名倒是不必问，等回去我就又去历劫了，元神法号池明子，也不知道你的元神在哪，说不得还能相遇，”

        池明子扯了扯身上的那块破布，“至于身躯大小，饿鬼道就是如此，恶者转生身躯必定庞大，受苦也更大，善者身躯愈小，吃一点点就管用，师弟且安心修习，早日脱离。”我默默点头，正准备运转心法，就瞧见之前的细颈鬼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这边，偷偷张望，于是我扭头问池明子师兄：“师兄能否让那细颈鬼也上来修习？”

        池明子师兄看到细颈鬼，露出一丝厌恶感道：“那小鬼被我指点开化，还给他取了俗名叫自真，开化后反而恶性变大，身躯也随之变化，几年前就觉得没有盼头跑了，却看不到他的同门身躯变小了许多。”

        说完又道：“也怪我，没有跟他完全说个清楚明白，只顾自己修行，且叫他上来。”我一笑，朝那名叫自真的细颈鬼喊了一声，这自真小跑就过来，跪下便拜，不肯张嘴说话，还是池明子师兄叫他起来，让他去寻食，磨砺一段时间再传心法。

        我就在这里待了下来，或许有几年，饥饿感袭来通常扰人心智，这时就抱元守一，待到食物来了也就好了，虽然苦痛一时，好过失去理智。

        细颈鬼自真跑出去寻食了，近来一段时间很少出现，地面上可寻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少，池明子师兄时常发些火气，却依旧努力修炼，一直盘坐在地没有站起身来过。我偶尔也去寻食，倒是火气这点，难以控制，怕是所有饿鬼的通病了。

        又一次饿的煎熬不住时，见这处山坡下来了只身形庞大的饿鬼，手里正拿着自真甩来甩去，要往山上来。

        我站起身意欲往下和那饿鬼商讨一番把自真带回，池明子师兄却叫住我：“别去了，这不是在天上，任你法力通天也打不过穷凶极恶的鬼物，不说别的，若不是有我们指点开化，这些饿鬼只比畜生道的好一些，没有办法讲道理的。山下那只是特障饿鬼，一口东西难咽，肚里满着，还时刻饱受饿觉，最是难捱，只是发泄怒火罢了，到哪都一样，自真不会有事的。”

        眼见自真惨叫声越来越微弱，那特障鬼也上不来山，可能觉得无趣了，才直接胳膊一甩，反而把自真甩了上来。我上前一看，自真虽然被摔的蛮惨，不过饿鬼还没有这样死的，只有寿命到了被带走，亦或多修行多德善，把恶业尽除才算。

        我扶起自真，自真的脖颈仿佛更细了几分，大脑袋一歪，朝我说道：“有个恶障王鬼在到处找女饿鬼，”把头又转了半圈看向池明子：“有很多饿鬼跟着，肯定快找到咱们这儿了。”我瞧了瞧山上几个常在的，也就独角的不一样，池明子师兄唤作其自鹤，大概就是个女饿鬼了，只是这恶障王鬼找女饿鬼干什么？

        “恶障王鬼造业太重，在这边寿命也长，活的久了受苦也多，更想跑脱，但他这想的法子，真是贻笑大方。”池明子师兄还盘坐在那，身形比往常又小了许多圈，边说边摇头，“这是想多造些小鬼来，堆成台子摸天，蠢笨的不可救药。”我也抬头往天上看，灰暗一片，极高极远。“就是不知这饿鬼众生几多，天外又是什么？”我这话让师兄听着，见他哈哈一笑，“天外还是天，这地处，往上摸不到顶，往下探不着边，实在是死地，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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