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3 / 3)
        第二天寅时刚到，贝秀琴就醒了，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刻，有一种意念让这个多日劳累，本该沉睡的她慢慢爬了起来，来到丈夫棺木旁，随手从旁边的竹扫帚上拆下一根竹梢，挑了一下“长明灯”的灯芯，然后看了一眼堂上还燃着的蜡烛，抽出三根香，在蜡火上点燃后，插到香炉上，又双手合一拜了拜丈夫。接着就转身到厨房里生火煮饭，等饭“噗、噗”的声音出来后，贝秀琴一转头仿佛看见了国道士，贝秀琴立即起身上楼，叫醒了孙朝阳和孙燕红，等儿子、女儿到孝堂后，贝秀琴打开镬盖，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饭，放到了堂上，三个人拜完，东方的第一缕阳光就射入了金家台门，王家的摇门开了，四个抬材人之一王国锋第一个到了。

        王国锋打开墙门，把那两条搁过板头的长凳搬到墙门外的路上放好，不久其他的三个也到了，四个抬材人由短杆抬起棺材，抬到墙门外，然后把棺材搁到那两条长凳上，接着再把供桌搬到棺材前面，然后开始装长杆。

        在前一天的下午，在金家台门里，孙朝阳到每家每户的门口放上一块白布，台门外只有钟家有，因为棺材要从他们家门口过。放白布的意思是让他们来吃“丧饭”，等抬材人把长杆装好后，“丧饭”也开始吃了，先到先吃后到后吃，没有固定的时间，在“丧饭”中有一道菜是必备的，就是水煮豆腐，因此，灵溪人去吃“丧饭”也叫吃“大豆腐”。

        吃完“丧饭”出丧的时辰也到了，冲肖仍然是狗和马，走在最前面的是闭眼钟柏昌，他是敲锣的，“镗、镗”两声锣声后，抬材的领头人王国锋一声“起杠”，四人上肩抬起了灵柩，按照习俗，此时，孙家所有的女人都要放声大哭。

        出丧队伍开始前行，钟柏昌后面的是冯冬明，冯冬明拿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用白纸剪出的幡，接着是孙朝阳，捧着他父亲的遗像，接着是孙朝阳的儿子，捧着他爷爷的牌位，牌位后面就是四个人抬的灵柩，灵柩后面是其余的孙家人，再后面是部份的邻居。

        孙家的其余三个儿子朝书、朝坚、朝勇，分别收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后，分别向领导打了探亲假的报告，朝坚、朝勇的报告批准了，可以在父亲五七那天回家。按照灵溪人的习俗，五七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死了的人会在这一天回家，最后看看他的家人，然后去投胎，或者去阴司居住。为什么会选死后的第三十五天呢？因为一开始魂灵是浑浑噩噩的，没有离开身体，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等过了一个月，他想起来却发现身体里的骨头都松开了，再也起不来的时候，终于真正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死了，于是这个魂灵会长叹一声，爬出坟墓，来和家里人做最后的告别。

        五七那天，除了孙朝书，孙家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到了，一家人晚饭后就开始准备五七的仪式，金家台门东边正屋楼下的那张单人床，断七之前不会拆掉，贝秀琴重新铺好了床，在床上放好了丈夫生前常穿的衣服，床边放好了一盆洗脸水和一盆洗脚水，接着在堂前的八仙桌上摆好一桌菜，倒上茶倒上酒，等一切准备就绪，时间也到了亥时，孙朝阳拿着手电筒，到二楼的窗台上掀起三张瓦片，对着夜空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你回来啊！”

        在楼下的贝秀琴哭了几声后，八仙桌上燃着的蜡烛火苗往上窜了一下，喻示着孙朝阳父亲的魂灵到了，孙家的气氛即刻凝涸，除了几句小声的说话声，孙家的大人小孩都保持着安静，等所有的程序走完，钟家门口的狗就叫了，喻示孙朝阳父亲的魂灵走了，五七结束了。

        等孙朝书拿到探亲假，回到金家台门时，已经是他父亲的百日了，这次由朝书和大哥朝阳俩，给他们的父亲做百日，其他的都没来，走完百日的程序，吃饭的当儿，面对两个儿子，贝秀琴说出了她此时的心事，老三、老四在当兵，现在年纪还小，可朝书已经是快三十的人了，现在还是单身，听完母亲的唠叨，朝阳想起了他单位里还有一个快三十岁的老大姑娘，于是跟他弟弟说，想不想跟他去四明看一看，朝书想探亲假还有几天，与其留在金家台门里听母亲的唠叨，还不如跟大哥去四明见大姑娘。

        千里姻缘一线牵，在余下的几天探亲假里，孙朝书就跟那姑娘定了终身。后来在四明市有了孙朝书的家，有了儿子，但孙朝书只有每年一次的探亲假才能回到这个家，等孙朝书完成大西北的任务，领导准许他回四明市工作的时候，儿子已经读初中了。

        注：穿衣裳——指专替死人穿衣服的专职人员。

        心头被——指盖在死者胸部的正方形小被，由亲友制办，一户一条，吊丧时带来。

        报衣单——指孙朝阳父亲所穿衣服的清单。

        挺板头——指尸体放在门板上的时候。

        丧饭——出丧那天的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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