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村纪事2 (1 / 2)
        围村纪事2

        我叫车明，那年我十八，在市里一所高校读高三，就要上大学了。阿妈在学校的附近开了一个士多店，照顾我的生活之余，也够维持家里开销。这是我离开围村的第八个年头，王叔因为出车经常往返市区，他时不时地会过来探望我和阿妈。

        那天是我放暑假的最后一天，王叔说要过来接我出去吃饭，刚出校门我就看见王叔蹲在路边，正叭叭地抽着烟。身上的衣服还是八年前那套，只是略显老旧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他逢年过节都会给我送来两百块钱，平时也会到我学校来，也不忘塞个十块二十的，让我吃好点，别把身体整跨了。王叔显得老了，我的心有些伤感，在围村生活，除了和我有契书关系的孙婶，也只有王叔一家了。他一见我，完了给我一个熊报，我抽得痛哼了一声，王叔急急地说道，没事吧，他赶紧把我松开，对着我左拍拍，右拍拍，好像在检查我哪里骨折一样。我露出一丝无奈地道，今年是高考年啊，没日没夜地读书，一年都没锻炼了，哪能跟叔你比，我感觉叔的身体比前几年更好了，我有点违心地说道。王叔吱吱几声，啥叫高考年，不就一个破高考吗，说得像上刀山，下火锅似的，村里面那些个当大老板，上过五年级就不错了，身家好几亿呢，读大学能跟他们比，他满不在乎说道。去去去，叔如果你过来是为了寒碜我的话，一边呆着去，我假装生气的说道，王叔属狗专业户，变脸跟翻书似的，一会的功夫就笑得跟花一样灿烂，搂着我的手笑道，哪能啊，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不是看你小子整天苦大仇深似的，我逗你呢，走走，恰饭，恰饭。

        我和王叔去了一家湖南菜馆，点了五个菜，王叔还上了一打瓶酒，我和他就着瓶喝，一边吃一边聊。

        这顿饭吃了足足四五个钟，啤酒也是一打一打地往上摆，直到王叔醉晕晕地趴在桌上，我才付了账，把他送回车队，然后才打车回家。

        第二天，我和阿妈说了要回围村一趟，昨天王叔也交待说，孙婶最近这段时间身体很不好，让我抽空回去看看，其实我心里也觉得惭愧，这几年来我除了电话和孙婶联系，一次也没有回去过。阿妈说道，既然是孙婶病了，回去看看也好，人家收你为契仔，帮你顶风挡煞的，不能寒了人的心。说完就帮我准备了几套换洗的衣服，下午躺了一会，七点整我就在国道边等着王叔的车了，我抬起右手瞅了瞅手表，这块上海表是我从旧街沟来的，这一等将近一个小时，我找了个树阴，但还是热得我浑身冒汗，八点整的时候，我才看见王叔的车子慢幽幽地开了过来，上了车，车上也就一半多人，由于光线太暗，每一张脸都显得很模糊。我很自然地坐在司机旁边的位置上，不知道是不是开了空调的关系，我不由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感觉到有一些透骨的凉意。

        我带些埋怨地说道，你今天似乎又迟到了，不是说好七点钟的吗？王叔声音显然有些沙哑，估计是昨晚酒喝多了，嘴上嘀沽道，说啥哟，瓜娃子，以前这车子挺正常的，今天出车又打不着火了呢，我让修车师傅检查半天，也没查出问题，八点钟的时候居然自己就好了，他想不明白似的摇了摇头。

        王叔慢慢地启动着车子，再次向围村方向开去，这是我相隔八年之后再返围村。

        车子在黑色盘旋的山路中行走，车灯只能照出一小片区域，泛着黄光，两边照样是闪着血色的绿植，向着无尽的深渊靠近，我脑子不断地重复想着当年的那个梦，我仍然无法释怀，我一直不觉得那个是梦，而是我亲身经历一般，每每想到阿爸冲向那个送葬队伍的时候，我的心就会绞痛，对于阿爸的离世，我并没有多深的记忆，阿妈和王叔是语焉不详，随着围村的不断靠近，我的心脏突然燥动起来，我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我要知道真相。

        我迅速平复一下心情，轻轻地问道，王叔，咱们围村有八点不出车这个规矩么？

        王叔今天似乎很奇怪，他的脸也罩上了一层灰色的雾，那雾气泛着表色，跟车上的乘客一样，显得有些模糊，他好象有心烦的事，我一直听他在小声喃喃地道，什么年纪不少了，还喝那么多酒，真是不要命了，我听得心里也不由得回了一句，还不是你自己死缠烂打的要喝的，还怪我了。王叔听到我的问话他愣了一下，然后很奇怪的呀了一声，明娃你居然知道这个规矩，说起这个规矩，在围村出车的人都知道，不守规矩可是会死人的哟，他把那张略显泛青的脸向我这边靠了一下，随后又疲软地缩了回去，继续开着车，他继续道，都知道守规矩，都想守，可现在时代变了哇，很多东西也回不去了，规矩就变成一张白纸了，他的语气幽幽，似乎很伤感，听得我有点酸酸的感觉。不过他随即敷衍地说道，其实这规矩也是为了行车安全，想当年咱围村那段路车匪路霸特别多，经常有人半路劫道，所以出车早点安全嘛。

        我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如果当年只是为了行车安全考虑，这似乎也说得过去，但这东西也不用作为规矩啊，我心里暗暗地记了下来。

        车子继续地向着山道驶去，我听到了山涧传来的那阵奇怪的风声，像是一个怨妇诉说着自己的不幸。牛角岭到了，叔叫了一句，在这个狗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人下车，我紧朝着叔问道，当年牛角岭车祸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当年可是死了几十号人啊，我不由得感概起来。

        那个下车的人好像是飘着走了，一下子身影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的路，车上的乘客也是正禁微坐，我也偷偷地观察了一下，他们居然好象真的没动过，叔开动了车子，继续出发了。

        那个事情啊，叔用手夹了夹额头的川子，估计是提神的一个动作而已，怎么说哩，还能怎么处理，疲劳驾驶呗，反正那些交警是这么说的，虽然有保险，车队也搭了一大笔钱，这事也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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