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愕然 (7 / 7)
        直到下午，老许和老吴回来了，周正也回来了。当下大家就在房前的廊下招呼着，不曾想去听课的人都说起了一件趣事来：牛队长带他们去听课，胡子拉碴地走在最前头，在后边看到他的衣裤都是里长外短，好笑的是上面露白衣下面是红裤，甚至穿的鞋子竟烂得没了后跟，袜子也是脚后跟有了窟窿。听课时更有趣，那手时时动一下，先是搔头发，搔得两肩上落满了白头屑，后来是挖鼻孔，竟连鞋子也退去了，露出那前后都有窟窿的臭袜子。大家见了都捂着嘴偷笑。

        “哇，不是吧！这哪像教师啊？”方成首先发问。

        “这样的人竟也能做领导的，简直是有辱斯文啊！”老许小声骂道。

        “哎，说牛队长啊，别人有那能耐哟！”谭俊也凑了过来，挺平静地道：“听说牛队长家里有两个儿子，做上主任不到两年就建了一栋三层楼，原来家里很穷的……”

        大家听得谭俊一说，齐刷刷地看着他，他竟像说故事一样继续道：“那牛队长原来家里穷，穿着挺随便的，也许是习惯了吧！我们上次去听课也是他带队的，你看他那穿的真的与众不同的哟！不是说他的衣服料子特别，而是说他的样子不同一般。里面的衬衣他不是掖在裤子里面，而是露在外面，上面穿一件夹克，夹克短当然遮不到的。裤子也是这样的，他把里面那红色的青纶运动裤露在外边，外裤像这样的折起来，红色的当然显眼嘛!他那双皮鞋上的灰尘大概有一寸厚，早已不是黑色的了，他穿得也怪，不是像我们把鞋后跟扣好的，他把后跟踩着穿的，你都没见过吧！别人那可真是不一般，要不做得了主任吗？真的，他这幅尊容不是吹牛哟，太像个放牛的了，所以大家就开始叫他牛队长了。”

        这谭俊伶牙利齿的，活像一个说书的，那情景被他说得活灵活现的，不知他是夸张，还是讽刺，反正他边说还边做着奇怪的动作，听得大家是前仰后合，左右摇晃，乐不可支。

        晚餐，五人同席，方成知道老许每当在这样的时候总爱对别人指手画脚的，尽显他那种挑毛病的风格，于是便有意避开一下才回来。刚要进门，却听得谭俊正说去找方成过来，但听得老许竟没好气地说：“别管他啦！”方成正好迈进门来，大家都停下不说话。

        席间，见方成先喝完了酒，谭俊笑道：“喝那么快，你怕没饭吃啊！”方成也笑道：“是啊！我先吃了，不够吃的话，再做吧！”老许却接过话去说：“你有那么好吗？”又转向谭俊说：“你不知他的底细，他在这里的表现怎么样。”方成听这话话中有话，早已一脸愕然。谭俊听了，却不好作声，只觉得这话说得太怪。大家也一片沉默，都不好开口了。老许大概已察觉气氛不对，便又向方成说：“山顶，我是跟你开玩笑的。”虽有这么一句，但却并没有明确道歉之意，言语间是那般的勉强。方成只是小声道：“没关系。”席间谁也没有多说一言了，只是各自招呼自己，只听得一片碗筷声和咀嚼声。虽有谭俊试图用言语挑动大家来点笑语声，但却没有应和之人，于是也只好随了大家缄口了。老胡本不善言，只是一幅默然的笑脸看着。老周是客，有话也不好说。方成早知气氛不对，也不管如何，只是匆匆吃罢，先自起身走开去了。

        方成走进隔壁老吴房内，却见他直挺挺地在床上，两眼死盯着纹帐顶发着呆，像是很抑郁，知道有人进来竟也一动不动的。窗边的桌上却是一堆冷锅冷灶——一块斜面的石块上是一个半新的电炉，电炉边又是两块石头。桌面上油渍、饭粒、菜屑到处都是，仿佛也在这里聚会一般，看样子他还没有吃饭。

        但方成却突然感到一个人的好处，爱什么时候吃，爱什么时候不吃，怎样吃，吃什么，都由自己做主。与老吴说起刚刚发生的意外之言，他当即骂道：“**，这种话也说得出口。”方成也不说，只由了老吴骂着：“他简直觉得自己是个完人了，自以为自己长得高大，漂亮，就……”

        不久，听得那边有离席的动静了，方成想原该去收拾残局的，但这回不管了，遂一直坐着只不去。

        天色渐暗时分，老许和老胡拉了谭俊去高潜家看电视。老周、老方和老吴三个则去了溪边，在稻草上坐着，尽说着近日的不如意，做人难云云。周正也说起他们两个那脸色不好看等语。方成就想不如自己去买一套炉灶的好，免得看人脸色做事，但周正就劝说道：“暂且忍着吧，下个学期再买吧，否则，回家会没钱的。”原本方成也是这般想的，可是这回实在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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