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落空的战略
  赵恒从心底深处对眼前这个老头儿生出了肃然的敬意，他不自觉地矜持了一下，说道：“卿擘画恢宏，容朕细细思量。”

  张齐贤忙长揖一礼，急切地说道：“陛下宜速做决断。臣料李继迁此时已经移兵北上灵武。李继迁知道朝廷最晚明年春天就会派兵增援灵武，所以，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地围攻和拿下它。灵州眼下已经是一座孤城；难以持久守御，六万军民岌岌可危！陛下不可犹豫狐疑，一旦灵州失陷，迁贼气势倍增，必将叱咤河西。届时，六谷、尼玛诸部很有可能慑于逆贼气焰，而不敢有所作为，则河西大势去也！臣请朝廷即刻遣使封藩罗支为六谷王，厚赐金帛，敦谕其心，使其联络西南诸蕃，发兵东向；缘边诸军联合浅蕃熟户、弓箭义勇伺机而动，攻其村寨，掠其赀财；则万山诸蕃必将军心动摇，不敢顿兵灵州；如此一来，贺兰诸蕃势单力薄，亦将解体退缩，灵州便可保全。”

  赵恒胸中的豪气霎时间被激发了起来，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事明日与中枢合议之后，便即刻施行。”

  张齐贤这才放下心来，躬身退下。

  兵部尚书张齐贤的提案在中枢会议上遭遇到强烈的质疑。大臣们的意见主要集中在这么几点：

  其一，潘罗支不过是一位蕃部首领，对国家并没有立过大功，也谈不上硕德令名，怎么就能一下子封以王爵呢？如果封潘罗支为六谷王，那么其他的蕃部首领又该如何呢？如果现在就封潘罗支为六谷王，将来一旦平定了李继迁，又该如何封赏他呢？名器和刑赏乃是天子的权柄，不可随意假人滥及无功。

  其二，戎狄之性，一向是机诈无信，畏威怀惠；陛下即位之初，念及兵凶战危，不忍生灵涂炭；割银、夏于李继迁，授之以方面之任，赏之以金帛钱粮，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不料数年之间，河西骚动，覆军陷城，反而成为朝廷大患！今日如果继续对潘罗支示以恩信，谁能保证他将来不会成为另一个李继迁呢？

  其三，圣朝以仁义治天下，应当布堂堂之阵，兴正正之师，吊民伐罪，威服戎狄。何至于以军赏掳掠为诱惑，而纵兵行凶呢？这事一旦传遍天下，朝廷颜面何存？

  听了这一番议论，赵恒悚然而惊，也深觉张齐贤的计谋草率孟浪。不过灵州的危局却是大臣们的共识，所以，会议之后，赵恒责成枢密使从速拟定救援计划。

  知道了这个结果后，张齐贤喟然长叹；他还是不死心，又上了一道奏疏，为自己的方案作最后的努力，他在奏疏中说道：“国家的名器刑赏是针对中原士人的，不是针对羌胡戎狄的。契丹人早就赐封李继迁为‘西平王’，以拉拢他在河西兴风作浪，分散朝廷在边境上的军力。无论是‘西平王’还是‘六谷王’，都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只是用于羁縻羌人，使之为我所用；如果真的能够收得夷人之心，解救灵州之围，朝廷何必惜此名号？自从清远军陷落，清岗寨焚弃之后，羌贼已成尾大之势，远非曩时可比；灵州孤立塞外，安危悬于一线；势急当从权，岂能事事循规蹈矩？与丧师失地、覆军杀将想比，滥赏爵位、纵兵杀掠，孰轻孰重？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

  奏疏呈上去后，也就像泥牛入海一般杳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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