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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金叔的故事
        在小镇的菜市场对面有一家西点屋,有四家门面,分上下两层。这是小镇的地标建筑之一,因为门头很别致,一眼就能认出她。墨绿色的雨棚,白色的罗马柱,还有用鹅软式砌成的花坛与透明的落地玻璃窗搭配得相得益彰,花坛里的花店家会随着季节会更换,有时是红得妖艳的红玫瑰,有时是象征着纯白之恋的百合,有时又是生命力顽强的点点黄色迎春花,而且在年轻人所崇尚的外国节日里,店面的布置总能让他们找到十足的理由带另一半到这里来坐坐,加上这里的咖啡和牛奶、还有夏季的冷饮、冬季的热饮与蛋糕的味道确实可以让人流连忘返,兴然前往。二楼的雅座单独设计成了悬挂的藤椅,性情奔放的年轻友人可以在很放松的坐一下午。在店门口最靠右边位置的太阳伞下,时常有个人单独地坐在白色的欧式靠背椅上,一坐就是一下午,而手上的烟好像从未熄灭过,一边和进店来的客人微笑点头示意,一边喝着茶,总感觉好像他在等一个人一般。有时,一些熟客也会走过去和他抽一根烟,或者再让店员给客人上一杯茶。他就是这家店的主人,金叔。

        这天,金叔在等的人终于到来,他站起身来。

        金叔不是本地人,这家店是他二十年前来到这小镇后的第二家店,不过也有十年的时间,这家西点屋伴随着小镇一起成长,甚至有人说因为这家店别具一格的装修与不断更新的门面装饰,镇政府都把对面的菜市场重新大改造了一番,还把这里作为改造样板提供给其他地方参考。小镇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他,特别是吃过他家蛋糕的小家伙们,都对他称一声---金叔。金叔的长相很符合一个裱花师的样子,气色很好,而且那浓密的胡子特别让孩子们感到亲切,就像现在的KDJ老爷爷的形象。很多人都还以为他就是本乡本土人,因为他到这里来的时间确实已经很久了,久的连口音都一样了,这和他为人处世地道是分不开的,对于上门的客人迎来送往从来不吝啬,他时不时会给临走时的客人的孩子多送一个小甜点,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和他交往,再加上他的店所售卖的东西和生活中喜庆的日子是分不开,比如生日啊,宴会啊等等。

        金叔能到这个小镇还是要感谢一位大学老师。三十多年前的一天,金叔一家跟着这位大学老师来到了这个小镇,自此在这里安顿下来。金叔回想起这段往事时,时不时就会点起香烟,渐渐的沉入那无尽的回忆中。

        这个要从金叔认识了金婶开始说起,金婶就是他的爱人。两人相融以沫,一路相互支持地走到现在确实是不容易。金叔原本是一位裱花师学徒,在80年代,蛋糕还是属于稀罕物,是那个年代的家庭不一定都能消费得起的东西。金婶是金叔做学徒时认识的,她就在金叔学习裱花的蛋糕店的旁边做餐厅服务员。一来二去的俩人都对上了眼,说起来也算门当户对,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加上彼此都认为对方是勤俭持家之人,所以很快确定了关系,并不久后组建了家庭。之后,金叔告别了自己的师傅,在自己老家的镇上开了一个蛋糕店,金婶也在店里帮衬着,在共同的勤劳工作中日子也算红火。开店做生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们为了多一点每日的营业额,很早开门,很晚关店,有时都要到凌晨一两点,原本不会抽烟的金叔也抽起了烟,通红的眼和手里的烟一样,但不管怎么样,日子还算可以。然而,这样的日子被有了二孩给打破了,那个时候的政策执行是来真真的。没法子了,为了孩子只能把店关掉,远远的逃离。这样的情景在那个时候还是比较多见的。他们把自己的大孩交给了金婶的父母,夫妻俩含泪到了省城,好就好在肚子还不大,行动起来也不是不方便,但终归是有身孕之人。金叔在省城租个房子,安顿好金婶后独自去找一份工作,毕竟所带的钱不多。几天的寻找中得知了一个消息,边上有个大学的新校区里的蛋糕店招工,金叔心里想凭借自身多年的裱花师经验应该足以胜任这份工作,然而现实和自己想的还是存在很大的差距,虽然被录用了,但还是要以学徒的身份开始,因为虽然有经验,但在这里裱花师是需要考试通过的,再加上还有很多新配方都不是很清楚。金叔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毕竟还是有工资的,虽然不多,而且还可以学到新的技术,对于他的现状这算是一件比较好的重新开始了。

        时间过的很快,已经过了六七个月了。正值夏季,学生们还没有放假,所以家店的生意还算不错,学生们也经常需要排队领取自己点的餐点。金婶也会时不时来帮忙,毕竟她也有经验,而且也有餐饮的**,唯独就是没有工资,只为了帮衬自己的爱人一把,她也干得热气,虽然挺个肚子,但这身材娇小,笑容真诚的服务员也确实让学生们喜欢。

        就在这夏季的一个夜晚,忙碌了一天的蛋糕店也将要关门,坐在椅子上休息的金婶突然要临盆,这把刚走出店门的金叔给急坏了,来不及脱下沾满奶油的衣服,急冲冲的往外跑,得找辆车送金婶去医院,还好蛋糕店所在的美食街就在大学城西大门的边上,可不管金叔怎么招手都不见有出租车停下,这可如何是好,金叔就像发了疯一般使劲对马路边的来往车辆摇手,但就是没车停下来,就在这时,有辆车从学校里开出校门,金叔一看有车从学校里出来,他不管是谁了,大人小孩要紧,赶忙上前拦下,等黑色车子摇下车窗时金叔已经是泪流满面哀求他救救自己的妻子。开车的是学校的一位教授,一听这小伙子急的已经哀求就赶忙问清楚情况。老教授听清楚事情的由来之后立马让金叔上车,猛地原地掉了个头朝学校里驶去,门口的保安都差点来不及抬开道闸

        多亏了这位老教授,一路上金叔对他千恩万谢,到达医院时,老教授帮他们开门并让他赶紧去叫医生来。等到金婶被医生推进了产房,金叔扑通一声向身边的老教授跪倒,流着泪又是千恩万谢,老教授一把扶起他,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如此。金叔的脸上泪水与汗水交融在一起说这个跪我值当。老教授说好了,没事了,我得先走了,还有事,这五百元你先收着,同在一个学校里当值,让他不要客气,快收下,大人小孩要紧,有机会再还他就是。金叔握着这充满温度的五百元,看着老教授离开的身影,不禁的又留下泪来。

        之后,金叔每天都会在校门口等,等一辆黑色的车子。只要是黑色的车子他都拦一下,发现不是老教授就连忙道歉,就这样过了几天,保安已经多次警告过他,但他还是如此,他给保安发烟,并说明情况,所以只要他不过分,保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终于有一天等到了这位老教授,当老教授摇下车窗时,金叔显得很激动。学校这么大,他真的没别的法子,只能用这种办法找到老教授,这让老教授很感动。金叔把五百元放在了一篮子土鸡蛋下面还给了老教授,并对老教授说这我们家乡的习俗。老教授高兴的接过篮子对金叔说,校门口不能多聊,以免影响其他人进出,有空了我到你上次和我说的蛋糕店坐坐,我们在好好聊聊,金叔马上对老教授说:“还有一句话,我说完就好,能不能请您帮我小孩起个名”。老教授一愣,但随后就大声笑了一来,对金叔说那等他想想,明天一早告诉他。金叔目送老教授开远了。

        第二天,老教授来了,就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并招呼服务员帮他叫一声金勇(金勇就是故事里的金叔)。金叔一听是有位老年人找他,他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并让边上的另外一个裱花师帮他把最后的一点做好,他擦了擦手就出去了,金叔走出店门口时发现有几个学生围着老教授,他在一旁等着,等到学生们都散了,他上前给老教授加点茶水,老教授让他坐下。金叔掏出烟递给老教授,老教授摆了摆手示意不抽,说已经戒了很久了。金叔收回了伸出递烟的手,坐了下来。老教授递给金叔一个红包,金叔不肯收,但老教授说这里面是孩子的名字,金叔这才手下,但金叔打开红包时却发现有五百元,原本想开口说话的金叔被老教授一个手势给制止了,让他手下这些钱,并让他把红包里面的一张红字抽出来,红字上用金粉写了两个。金叔的女儿就叫金思了,老教授没有解释,金叔也没有问,直说好,好,好。随后老教师问他是哪里人,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这个还是要从那一篮子鸡蛋说起,因为老教授的家乡就有这样的习俗。原来,老教授的家乡和金婶的家乡是同一个地方,只是不同乡镇,虽然还是隔着几个其他镇,但也不算远。就这么聊着,大家也就都熟悉了起来,加上自己的老婆孩子能这样平安离不开老教授平易近人、热情相助,自然对他有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亲切感,又是金婶的家乡人,这样的亲切感更加浓厚,所以老教授没什么事就经常到这里坐一会儿,和金叔聊会天,金婶也会做一些家乡风味让金叔带给老教授,老教授也不客气,趁着热乎吃得意犹未尽,但吃完了之后会在方盒里放点钱,这个事金叔对他说过几次,但老教授还是坚持,说你们不容易,这是我一点心意。

        时间如梭,转眼又是一年,学校也快放寒假。省城靠近北部,这里的冬天下的雪要比家乡多,而且下的大。在这样的一个下午,有位老人走进了蛋糕店,店员一看这天气居然还有人来,也就上前帮着打开门。这位老人不是别人,就是老教授,店员也很自觉的到后面叫了金叔。金叔出来后,发现老教授面色沉重,就去倒一杯热牛奶,他把热牛奶轻轻地放在老教授面前,老教授抬起头看着他,并让他坐下,他有事对金叔说,老教授摸着热牛奶,一边缓缓的对他说来。

        原来老教授要退休了,退休返聘后也干了有些年月,最近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想让更的年轻人上,他就退回老家去。老教授的老伴过世有几年了,孩子也在国外不曾回来。也说起戒烟的事,这是老伴离世前对他说的,他就照做,也算是一份念想。老教授说家里还有两间店面房,有个不情之请,他问金叔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去?并把这两间店面可以用于金叔开店所用,房租不收。金叔说:“我们是想着回去,但是我们已受您大恩,不能再让您这样不计成本的帮助。”老教授摆了摆手说道:“我离开家乡已经将近五十年,很多亲人都已经故去,你我也算有缘,如果你们和我一起回去的话,我这个老头子也有个照应之处。”金叔问他孩子的情况,老教授也不藏着说自己的孩子已经为他国效力,不肯回国为国家建设做贡献,他和他孩子基本上已经断绝了联系,不提也罢。金叔说,如果回去可以,但每月按镇上其他门店房租照付,如果不行,他也就不会跟着老教授回去。老教授点了点头,并告诉他什么时候启程,让他和他爱人孩子有个准备。

        就这样,金叔和老教授回到了他所在的镇上,也在那两间店面门头上挂起来西点屋这三个字。金叔按照约定的房租每月给到了老教授,而且时不时让金婶给老教授送饭送菜。不知不觉中,金叔的女儿都上学了,儿子也接到了自己身边。有一日老教授托人来叫金叔,让金叔过去一趟,金叔感觉不好,这段时间来老教授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平日里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人来叫。老教授确实是不行了,他和金叔说:“阿勇,这些年来多亏了你们照料,这里有些东西留给你,我这几天感觉不是很好,还有些东西需要你去帮我办。”金叔强忍着泪,对老教授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医生也说只要按时服药没有什么大问题。”老教授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想医生和你说的和我说的估计不一样,这点我自己明白。这几间老房子是祖上留下来的,我交给你帮我保管,如果哪天我儿子幡然醒悟回来了,你帮我交给他,再怎么样,他也是我儿子,虽然他也来国信让我去到他那里,我始终还是不能原谅他不回国的事情。”老教授指了指那柜子上的一个袋子接着说:“你那两间店面我就留给你了,还有这些年我存的钱一并留给你,就当做这些年你对我照料的费用,其余的东西你就看着处理好了。”金叔再一次流泪满面,他这样哭还是当年拦老教授的车子的时候。老教授让他不要伤心并交代后事一律从简,前两年他在公墓买了一块的,拜托金叔和他夫人一块下葬。金叔不让老教授说话,让他好好养着,说不定开了春就好了。老教授还是摆摆手说:“你就听我的,当年你向我下跪我就知道你是实诚之人,你值得我的托付,你别哭,人难免一死,总有这么一天。”老教授接着说:“今天天气好,你再推我出去转一转,我想再看一看这故土的一草一木。”金叔强忍着泪水点头,并把老教授抱到了轮椅上,帮他整理好衣服,戴好帽子,并在膝盖上盖好毛毯。他们来到了文昌公园的山坡上,坐在轮椅上的老教授对金叔说:“阿勇,早点把烟戒了吧,这样对身体好。”金叔点了点头。

        老教授还是走了,虽然他生前有交代一律从简,但金叔还是大办了,说不能让其他人感觉老教授没有家人管,并且所有的费用从他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来,老教授留下来的一概不动。

        今天,金叔要等的人终于到来,这一刻一等就是两年。他站起身来招呼那人坐下,并去店里拿了很多东西,店员跟在他后面给这个人上了一杯咖啡和一些糕点。

        “他自己没有回来吗?”金叔问这个人。

        “金先生,我替他感谢你对他父亲的照料,信里面你和他说的事情他说了,全部都留给你,只是老宅还是要帮他保管,其他的他一律不要,他说让你准备他父亲的一张照片你带了吗?”,金叔从文件袋里取了出来,已经塑封装裱过了,递给了这个人。这个又说道:“他说亏欠他父亲太多,他没有脸再回来索要什么,这是他给你的一封信,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我还有事得走,随便说一句,你的人品和你店里的咖啡一样香浓,再次表示感谢。”喝了一口咖啡的这个人起身就走了。

        金叔把烟灭了,不再点起,他答应过老教授不再抽烟,只是想起老教授才点起一根只夹在手上,有时直到烫到手。

        他打开信封,往事又浮上心头。

        点一根烟,念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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