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酒后
        嘉美膳的包厢里，觥筹交错。

        刘懿在广东有要事，没有赶上郜学民的调研。回原陵后，他先去拜访了郜学民、朱敏，今天又宴请冉成之这帮朋友。

        整个八月，冉成之都窝在彭家坝，这是彭家坝一年最热的季节，他的脸晒得漆黑，身心俱疲。他感觉，他这一辈子讲过的话，都不如八月份在彭家坝讲过的话多，面对老百姓纠缠，他无能为力。他看到彭昌江、朱正天、赵灵君几个人口沫横飞，到处动员说这么低的补偿，就是把老百姓往绝路上逼，他就奇怪，怎么他们说这么多话，一点不累，还越讲越精神呢？看来，自己当初就不该当教师，他们才是当教师的料。至于他们说的道理，他更不明白，彭昌江还算彭家坝的人，争点补偿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朱正天、赵灵君虽说户口迁来了，既无土，又无房，有补偿也轮不到他们，闹什么闹啊？

        冉成之总结整个八月，他学到一个词：欲望。过去，大伙儿为了生存，得抱团取暖，还要有点面子观念。铁路修建，等于打开了潘朵拉的魔盒，人们的欲望都释放出来，像无形之雾，无所顾忌地把彭家坝的笼罩起来，把彭家坝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丛林世界；大家为每一毛钱而战斗，跟着又成为帮派、团体之争，意气之争。曾经计划生育被称“天下第一难事”，现在征地折迁才是天下第一难事。

        “拆迁难，不是别的，主要是差手段，”王维华听了冉成之的抱怨后，道：“过去搞计划生育，想拆别人的屋，就拆别人的屋，想打人就打人，哪里像现在的老百姓，挨都挨不得。”

        王维华的话，得到陈平和刘懿的支持。冉成之很是吃惊，这种观点在基层有很多人信奉，一点不稀奇，陈平作为**商这么想，也可以理解，他没有想到刘懿也支持这种观点。他不愿意争论，毕竟是高中同学，争在太过伤和气。

        酒过三巡，冉成之酒劲涌上来，突然明白，八月份累，心情不佳，并不是征地拆迁工作难做，而是他和季艳平的关第已经降至冰点。在彭家坝寂寞的夜晚，他打了无数次电话和季艳平沟通，大部分时候季艳平根本不接电话，偶尔接了，态度不冷不热。他曾偷偷跑到车罗市，约季艳平出来，季艳平根本不理他。他一气之下，跑到车罗市的天平巷。这条全市闻名的小巷，长不过百米，宽不过五米，是传说中的风月之地。冉成之一进入天平巷，就有些后悔，他想退缩，已经有一位中年妇女上前，低声问：“要住宿不？”冉成之不由自主地跟她进入一间逼仄、黑暗的小屋。

        当年，季艳平的父亲给他带话，让他无离季艳平，他默默承受，没有变成愤青。今天喝酒后，冉成之觉得自己成了一名标准的愤青，什么话都可以不经过大脑往外说：王维华就是一个典型的官僚，没有丝毫作为，只想一心保住自己那一点权力，他和只知道保住自己一亩三分地的老百姓，并没有本质不同；陈平的生意一做大，别的没有学到，就学到享乐，身边的女孩子一个星期换一个，还附弄风雅，一个嘉美膳，号称全县最高档的酒楼，一味堆砌，土得掉渣；刘懿也不是那个纯朴的少年了，而是一名江湖老油条，他的话没有几句靠得住，天知道他在广州的公司是不是像他吹的那样厉害，十有八九他的公司都是些空壳皮包公司，根本没有价值；至于季艳平——简直无情无义，不知道有什么好。

        冉成之想起天平巷的女孩，不到二十岁，冷着一张脸，一进门就说：“你去洗一下。”冉成之还犹豫着，没有完全躺下，她就开始惊叫道：“你压着我头发了。”刚刚过五分钟，那女孩就不停催促着说：“快一点，你怎么没完没了？”冉成之想起和季艳平最后一次，季艳平同样的口吻，同样的不耐烦，季艳平的脸霎时迭在那女孩的脸上，让他完全失去兴趣。

        冉成之醒来时，头疼欲裂——心情不爽，很容易喝醉。

        他稍微侧身，碰着一具温热的肉体，才发现身边有人——他咪着眼再次确认，这不是在家中。他打开灯，一头瀑布似乎的黑发散在白色的枕头上。

        本来已经消失的记忆，瞬间充满了脑海，冉成之简直想从窗子一跃而下——昨晚，他喝得太多，回家时摇摇晃晃，他拨通了季艳平的电话，没说几句，两人就在手机中吵了起来，季艳平很不客气地说：“我们已经断了，你今后再不要骚扰我。”说完就挂掉电话，冉成之再拨，手机里只有一片忙音——显然他已经被季艳平拉黑。

        冉成之坐在步行街公园的水泥凳子上，绝望地想，我从来没有了解过女人，季艳平、方小文以及其他几名和他有过一夕之欢的女人，他不了解，都无法了解——是的，不仅是他，也许从来没有人能真正知道女人的心理，窥探她们内心的隐秘。她们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行动和思想，可以截然分开，她和你好，并不意味着她爱你；她不同意和你好，也不意味着她不爱你。至于她们的语言，只不过行动的延伸或者另一种表现形式。女人的语言，是最晦涩的诗歌，天知道，她们的话代表着什么？

        冉成之只能安慰自己：前几个月当白玩了，反正自己没吃亏。但这种安慰没有任何用处，只会他更加心痛和愤怒。很奇妙的是，这种愤怒没有让他像释迦一样看破红尘，反而欲望上脑，迫不及待地想找个人来，似乎只要身体放空，他的情感也可以放空。翻遍了手机**，没有合适资源。这一冰冷的结果，让他更为愤怒，在酒意中，他联系到谭竹生，约她在步行街的巴适宾馆开房。

        谭竹生感觉身体撕裂一样痛，她全身卷曲着身体，在被窝里睁着眼睛，脑袋一片空白。昨天学校放周末假，她没有回家，准备在姚娜家中借宿。姚娜这个假期没有在学校补课，而是到省城的一所培训学校突击补习，这个学校的口号就是专业**，把从不爱学习的姚娜折腾得够呛，一个月的补习一结束，她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原陵县，邀谭竹生到她家来住。

        两人正准备睡觉，谭竹生接到冉成之的电话。

        对冉成之的要求，谭竹生并没有抗拒，从请求冉成之给她调到快班起，她就常常设想，她如何和冉成之度过第一夜——那一定浪漫而温馨，在冉成之成熟怀抱中，她像公主一样安然而睡。

        前几天，谭诚打电话来说，农家乐生意好得出乎意料，现在家里不差钱，学费不用担心。不过，冉成之电话打来，谭竹生仍然前往，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姚娜。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见到冉成之时，冉成之已经醉得站都站不稳，估计连基本的意识都没有了。她努力地迎逢，想用姚娜私下教给她的一点两性知识取悦冉成之，可是冉成之只是一具被酒精完全**肉体，像机器人一样，没有丝毫情感，只知道无休止地在折腾。

        头更疼了，冉成之环顾四周，衣服、裤子扔在地上，床头灯昏暗……冉成之明白，他犯了一个大错误：谭竹生还是学生，已经违背了他自己的原则。惶恐、后怕、自责，各种情绪一起袭来，让他的脑袋又疼又茫然，像石块一样沉重。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谭竹生，更不知道如何解释。

        旁边的肉体逐步升温，两人一挨近，就谭竹生就闪电般躲开。可是，那细腻而有弹性的皮肤，令冉成之的脊椎有一股火焰升起，烧得他浑身颤栗，脑袋晕炫。他知道谭竹生没有睡着，想解释几句，却带着几分自暴自弃，扳过谭竹生的身体，将嘴唇彭谭竹生的小嘴印去。谭竹生羞涩地将头扭到一边，不过冉成之老马识途，毫不慌张，他在细密的毛茸茸的短发中，寻找到谭竹生肉肉的耳垂，小心地亲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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