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返校
        谭竹生返校很顺利，比估计的时间提早了半个小时到达城里，而且没有晕车。反而是下车后有点晕。

        各式中巴车、长安车像一条条大爬虫，在凸凹不平的停车场扭动着，尖叫着。一辆刚进站的长安车，疾风一样，从谭竹生身侧驶过，留下飞扬的灰尘和一股难闻的汽油味。广场四周都是都是小巷子，辨别不出方向。

        县城原有的车站，位于市中心，前些年卖给了一家**公司搞开发，建楼盘。楼盘早就修起，像插笋子一样在市中心立起四栋高楼，不过，新车站选址一直没有定下来，只能像打游击战一样，四处流窜。现在的这个车站，位于城东的集市边，地势狭窄，混乱不堪。

        县二中在城西南，去学校得穿过大半个县城，好在县城并不大，走路也费不了多少时间。谭竹生刚走到步行街，就遇上提着一大堆盒饭的姚娜，姚娜喊道：“不要急着去学校，帮忙我提点东西。”

        姚娜和谭竹生同桌，她的身体已经充分发育，换成普通女同学，会极其自卑，对上体育课之类十分抗拒。她却怡然自得，唯恐别人不知道，衣服都是紧身的，把身体绷得凸凹有致。走路更是昂首挺胸，一步一扭。谭竹生开始都觉得不好意思，然后反思自己的身材。

        很多年后，姚娜的同学看到《知乎》上的热帖《有一位大胸的女朋友是什么体验？》，脑袋里满是关于姚娜的意淫。

        姚娜的学习成绩稀烂，交了一大笔赞助费才读上二中，不然只好去乡镇的县三中报到了。谭竹生对出生在城里的**、娇娇小姐，本能地抗拒，何况他们的学习成绩还糟糕透顶。刚上高中时她就给自己立了一项规矩，要远离他们，不受他们的影响。哪知姚娜个性开朗，很有感染力，而且她并不嫌贫爱富，甚至还有点侠女气质，爱打抱不平，一来二去，两人成为好朋友。

        姚娜的家在步行街旁，这是一栋新建的商品房，也是城里第一栋电梯房，进楼设有安全门，很是惹人羡慕。不过，它太高，外型扁平，原陵县的老百姓都说它像一块墓碑，很不吉利。

        姚娜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很少在家。谭竹生进屋，看到客厅一堆人歪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电脑桌边上还有一个，开着电脑打CS，枪声砰砰，打游戏的人跟着大呼小叫，仿佛他正置身于杀戮战场。谭竹生一眼认出，周晓丹、罗丽、刘岩这几名县二中的同学，另外还有两名脸生的男生，年龄和她们相差不大，估计是姚娜进高中之前的同学。

        看到姚娜、谭竹生提着打包的盒饭，屋里的人发出一声狼嚎，上来就抢。然后端着盒饭一边吃，一边继续打游戏。

        谭竹生不饿，在旁边闲坐。刘岩把手机往谭竹生身上一丢，道：“你不吃饭，就打游戏。”

        刘岩和谭竹生不同班，是高一八班的，他和姚娜关系好，都不爱学习，时时黏在一起。谭竹生有一次问姚娜，刘岩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姚娜哈哈一笑，拉起刘岩的手道：“瞧这小胳臂小腿的，不是我的菜。”刘岩顺手就在姚娜身上摸了一把，回应说：“对，我是她闺蜜。”姚娜咯咯笑着道：“你要死啊，敢吃老娘的豆腐。”

        谭竹生还没有手机，捉住丢来的手机，就像握住一条蛇，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一部诺基亚手机，更是无足无措，道：“我不玩，我不会。”

        “客气什么？”刘岩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拿回手机道：“其他的游戏你玩不来，‘**方块’总是会玩吧，正好昨天我妹妹下了一个，我给你调出来。”

        读八年级时，谭竹生有位同学的手机就安装有“**方块”，那是一款破旧的**，时时卡机，不过玩“**方块”还挺顺畅，音效尤其震撼。她们在中考之前，曾在学校外面的树林里，围在一起，轮流研究过。谭竹生手巧，几次玩下来，打了一个最高分，让有手机那位同学很不服气。

        想到那次的辉煌战绩，谭竹生不觉手痒，不自然地接过刘岩的手机玩了起来，她很快找到节奏，连续打出高分。刘岩一边吃，一边探过头来道：“打得不错嘛，可惜这款游戏已经淘汰，不然你可以去参加比赛了。”

        吃完饭，谭竹生不认识的那两位男生，忙着先走了。他们没有考取县城内的县一中和县二中，只好到乡镇去读书，这会儿必须去赶车。姚娜、周晓丹、刘岩找谭竹生要了家庭作业，手脚快得如同谭竹生打“**方块”，一点不经过大脑地忙着抄录。谭竹生看他们，选择题、判断题他们都一丝不苟地抄全了，答案稍长的题他们只抄一个公式上去，表示自己已经“到此一游”。

        到学校门口时，天已经快黑。看到县二中的大门，谭竹生有些惊恐，正如她现在回家，有些“近乡情怯”，到校门口情更怯，二中笨重的校门，如同野兽的巨口，让她有一进难出的感觉。校门口密集的人群，让人容易患密集恐惧症。作为全市闻名的烂校，二中每年高考上线的人数曲指可数，在全县的几个高中都都在最后。学校的校风尤其差——校门口聚集的二流子和密布的游戏厅、网吧，都是附着在学校身上癌细胞，已经和学校形成一个整体，急速地扩散。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让走读生学坏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家长天天接送学生，于是上学、放学时，家长把校门口周围几百平方米的地方都围住了。

        谭竹生一行穿过密密麻麻的走读生家长，几乎是踩着上课的铃声，走进教室。班主任周道成脸黑得像锅底，看到谭竹生她们，就扯着嗓子吼道：“带手机的，都把手机交上来，不准藏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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