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兵临城下 (2 / 3)
        炮兵立即把火炮与牵引的马匹分离开来，四人一组，废力地把硕大的炮身调转，面向城墙，早有人从板车上搬下来炮弹，一颗颗阴沉的弹丸堆积得仿佛钢铁铸就的金字塔。装填手从炮管口把火药和炮弹塞进去，用通条使劲压实，便迅速跑到火炮后面。观测手仔细地用炮队镜校准好方向和角度，高举右手，从半空用力挥下，发射员便如同听到命令的猎犬，一下子点燃了那短小的引信，随即所有人用双手掩住耳朵略微弯腰，饶是如此，只听地动山摇的轰鸣，炮管口喷出炽热的火焰，冲击波倒逼着整个炮身向后猛冲过去，轮子深深陷入泥地，而此时那呼啸而出的炮弹已经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难以捕捉的轨迹，狠狠撞上城墙，飞溅的火花里砖石和碎木片如同盛夏的倾盆暴雨，哗啦啦地垮塌下来。紧随其后的便是双方数百门火炮的合唱，共同向战场上倾斜一片铁屑组成的积雨云。

        民兵毕竟只是民兵，震耳欲聋的炮火已经让他们牙关大颤，火炮攻击时，以及炮弹命中城墙时迸发而出的冲击波仿佛巨人用锤子狠狠敲击着心灵与脑海，热气扑面而来，直叫人得活活窒息。有人已经连握枪的手都觉得冰凉凉的，可还没等他喘一口气，实心弹便从一个不起眼的黑点一下放大为覆盖了整个视野的黑暗，伴随着骨头折断的清脆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像被大象踩扁的西瓜一样，脑袋在血和脑浆混合的烂泥糊糊里碎裂着向四周飞过去，可那实心弹依旧不甘示弱地敲碎了后面一个人的脑壳，撞飞了第三个人的躯体，最后落入城市，在民房的屋顶上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可以看见天空的洞。医疗包忙去抬第三个民兵，却发现他早已没有了呼吸，身子呈现出极其可怕的扭曲状态，一摸肋骨只摸到断断续续的骨块。

        他们的爱国热情一下被战争和死亡的恐惧炸得支离破碎，一片攒动的人头几乎动摇了所有守军的秩序，城墙上的炮火明显疲软下来，而联军的炮兵则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炮组成员顾不上擦去额角的汗珠，顾不上活动机械运动下疲惫不堪的身躯，只是尽最大的速度搬起下一颗炮弹，进行下一次测量，然后在指挥官的一声令下看他们的炮弹飞出去将敌人带进钢铁的地狱。

        “开炮！”

        “轰！”

        米哈伊尔看着城头连绵的火光和随着碎石一同坠落的人的躯体，目光冷冷。他老早估计到，布列塔尼人不可能有充足的后方兵力来保卫塞涅，那些看上去士气高涨的战士只是由市民临时拼凑的杂牌军而已。他们一乱，反而会影响守军整体的士气和秩序。同时，他也清楚地明白现在分散兵力是兵家大忌，只有像狮子吃豪猪一样，集中火力削掉他一个部位的刺，从那儿把豪猪整个翻过来，直取它柔软的肚子。

        就在此时，一个骑着马的斥候匆匆赶到他大帐前，翻身下马，来不及喘气就向元帅报告说，一部分布列塔尼军队已经从东南门出了城，打算迂回到联军后方发起突袭。老元帅微微一笑，传令在炮火掩护下大军前移，留下空荡荡的营地和在其中部署的工兵部队，同时主力伏尔加各部步兵分为两纵队分裂左右侧翼，装作冲锋攻城的模样，东帝国军队护住炮兵后方，只等布列塔尼人来袭营。此时黄昏已逝，紫黑色的夜的幕布逐-遮住了最后几缕夕阳的余晖，但炮火和士兵们的火把却生生撕裂了黑夜的本色，为它渲染上一片殷红。

        另一边，布列塔尼骑兵少将居伊信心满满地告别了鲁道夫，点齐一个胸甲骑兵团和一个枪骑兵团，誓要把联军的阵地搅和成一锅粥。当他发现联军大举挺进，似乎正准备强攻城门的时候不由大喜，此刻又是天色昏黑，正好有利于骑兵偷袭。于是，他趁着夜色指挥着布列塔尼引以为傲的骑兵成功地迂回到联军阵地后方，望着那灯火通明的营地，他已经开始想象只要一波冲锋就能活捉米哈伊尔等联军指挥官的景象了。当机立断，居伊拔出骑兵剑，号手吹动军号，旗手大旗招展，昏暗的原野上顿时响起纷乱的马蹄，激起一片浓密的尘埃。骄傲的胸甲骑兵挺着胸膛，黄铜合金胸甲折射着炮火短促的闪耀，浩浩荡荡的骑兵队犹如一片黑暗中不时闪着银光的湖泊。他们的高头大马先是小步快跑，在逼近营地时，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便拔足狂奔，震撼着大地，宛如平地惊雷，载着马背上的骑士锥子一般向联军刺过去。

        直到冲在第一个的骑手利索地挥剑劈开绑着营帐幕布的绳子，才发现偌大的营地只是个空壳。全速冲锋的重甲骑兵哪里能够收得住？只听喀擦一声，平坦的地面上多出无数黑漆漆的陷坑，战马嘶鸣着一脚踏空，载着背上沉重的骑手，像一个铁坨子一头落下去，少数枪骑兵夹紧马腹，牵动缰绳，在，陷坑上划出一道曲线一跃而过，可刚刚还在排成纵队似乎要冲锋攻城的伏尔加步兵们突然举起枪转过身，两个散开的纵队现在完全是以横队的姿势面对这些骑兵，只听一声令下，硝烟云中子弹横飞，马的哀鸣扑腾和人的凄厉叫唤俱在枪火里灰飞烟灭，居伊少将也死于乱军之中。

        这一下击垮了城墙上守军的斗志，与此同时，一处棱堡终于经受不住火炮的轰击，高耸雄伟的塔楼爆发出刺耳的折断声，在众目睽睽之下之直垮塌下去，掀起的尘埃几乎遮盖住一整个街区。眼见时机已到，米哈伊尔元帅命令炮兵继续提供火力支援压制住城墙上布列塔尼军队的炮火，步兵迅速排成纵队，由少数保王党的骑兵开路，从损毁的棱堡处一举攻入塞涅！

        冲锋号彻底撕碎了夜空，连人们响彻云霄的呐喊都被比了下去。以步兵为主的联军紧跟着保王党的骑兵，一路冒着炮火冲到损坏的棱堡之下，在遍地碎石和人的肢体里磕磕绊绊地翻越废墟，踏如塞涅城内。

        可他们不知道，爱德华的精锐部队早已恭候多时。恍惚间，左右前后的大街小巷不知道传来多少枪口的火焰，子弹从门窗里，从废墟间，甚至从下水道入口处飞到联军的脑袋上，顿时打乱了他们的进攻。各部军官们忙组织队形，不想爱德华一声令下，最前排的掷弹兵掏出**，健壮的臂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新月，夜色里数不清的小黑点落入密密麻麻的联军里，一下炸开来。很多士兵脸上、身子上扎满了弹片，双眼唯余茫然的血红色，惨叫着被战友活活挤到地上践踏而死。爱德华则立刻让线列步兵上刺刀，趁联军大乱的同时直扑缺口，刀刀见红，彻底阻滞了蜂拥而至的联军。那些联军惨叫着，抓着同伴的身子，发狂似地挥舞着双手，更多的是抱着头往背后一股脑地逃过去，反而和后面涌进来的人搅在一起，毫无秩序可言，最后被布列塔尼人的子弹或者刺刀结果了性命。

        虽然早知道破城一刻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但米哈伊尔元帅马上就发现联军正处于绝对的劣势，搞不好炮兵和伏击争取的优势得葬身那个缺口！他扫了一眼周围犹豫不定战战兢兢的指挥官们，简短有力地下令道，立刻撤军。

        原本嘹亮的冲锋号马上换成了漏气皮球一样的撤退号，所幸这些联军也不是等闲之辈。在一片混乱里，后排的联军还是有序地迅速重组队形，向着己方阵地全速撤退。炮兵继续压制住城头的火力，爱德华也不打算不自量力地追击，于是不过多久，米哈伊尔元帅就让那些人心惶惶的士兵们撤了回来。核对队伍，发现损失颇重，但依然在他估计的范围内。于是元帅下令各部今晚暂歇，顺便处理一下那些骑兵战俘和尸体，大军后退撤出敌方火力范围扎营。人数出于劣势的布列塔尼军队也不敢出击，只是一面修复城防，一面派人火速请求前线部队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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