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兵临城下 (1 / 3)
        战场上，只会剩下两种颜色，灰色和红色。灰色是尘埃的颜色，红色是血与火的颜色。

        10月，理应是秋日换上最后的盛装的时节，然而在塞涅城的郊外，没有麦浪荡漾起纯金的波涛，也没有散逸着满满阳光味的干草堆勾起远征的士兵对家园的思念。米哈伊尔元帅独自背着手，走在士兵们最前面，脚下踏着的，是没过鞋底的灰烬。擦过脸庞的，也是充斥着尘埃的冷冷秋风。

        放眼望去，高低起伏的原野一直蔓延到辽远而模糊的地平线的彼端，层层叠叠的浓云好似云母龟裂后交错的痕迹，世界尽是笼罩在一层晦暗而冷清的光晕之下。被炮火摧残的城市在焦黑的烟雾里甚至没有无声的哭泣，只有秋风轻轻拂过断垣残壁，走过坍塌的高塔，走过圣像支离破碎的教堂。乡间小路上，尽是凌乱的足迹和车轮轧过的痕迹，翻涌起稀烂的淤泥，与满天的尘埃共同混杂在一起。那些孤零零的小房子也许还带着黯然的余烬，若隐若现的红光在没有了玻璃的窗台里随风摇曳着，仿佛弥留之际瞳仁中最后的微光，为这世界留下匆匆的最后一撇。

        一路上，收编了那些反对革命政府的各派布列塔尼保王党、无政府主义者杂牌军和战俘，米哈伊尔元帅统帅的联军已经达到了四万人，但塞涅这座千年古都的体量依然是他们难以一口吃下的。与此同时，鲁道夫也很快发现，由于大部分兵力都在前线与联军焦灼，他能调动的后方正规部队也只有区区两万人，虽然热情高涨的市民们自发组织起民兵，但这些乌合之众究竟有多少战斗力还是个未知数。

        最关键的是，人民还不知道那个他们用鲜血和牺牲建立起来的新政权，已经抛弃了他们。这份爱国的热血，这份民族的自豪冲昏了他们的头脑，让上上下下几乎每个人都成为这场所谓的圣战的狂徒，用他们的生命为塞涅的马克西米连政府铺平一条政治安全和既得利益的道路。

        那些被吊死的、被送上断头台的人，尸体还没收拾掉，就摆在群众的面前，死气沉沉的头颅上盘旋着无数蚊蝇。

        收回幻想，回到现实，鲁道夫立即召开了防御部署回忆。古老的塞涅城大致呈一个同心圆，按布列塔尼人的划分，穿城而过的奥塔林河、一些主干道以及中心城区尚保留的部分老城墙大致把城市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不同的城区，现在要把这两万军队平摊在近110平方公里的城市上，显然是十分捉襟见肘的。更糟糕的情况在于，大部分有能力的将帅不是在前线指挥，就是和莱昂元帅一起远征南方大陆去了，真正能入他法眼的指挥官唯有爱德华一人。

        那么，是不是该放弃周边城区，全军龟缩退守中心老城区？

        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提议，他估计，米哈伊尔的联军并上那些保王党乱军，撑死不过五万人，也是绝对不可能做到把塞涅包围个滴水不漏的。他们只会在最关键的点上犹投入主力军队。而退守中心城，非但等同于把主动权拱手相让，丧失大量的高价值区域，联军还可以彻底包围住中心城，把他们逼到弹尽粮绝。如此看来，兵得铺出去，但也不能零散到化整为零。

        “我们可以把民兵也派上城墙，加强防御。还能让伏尔加佬误以为我们军力充足而心生怯意。另外，还可以组织军队从别处出城，趁敌军忙于攻城时进行偷袭。”有军官提议到，他周围的人胡乱商讨了一会儿，也附和道。

        鲁道夫笑了笑，点头批准了这个计划，却在散会后叫来爱德华，吩咐他如此如此。

        10月18日，狰狞的双头鹰抖擞着它黑色的羽翼，放眼塞涅西南城区之下，整整齐齐的数个大方阵尽是刀光冷冷，锡制排扣统一绽放着冷峻的银辉。大炮铸铜的身管闪耀着刺眼的茶金色光芒，各色战马不耐烦地用前蹄刨着地面，马背上的骑手腰挎马刀，昂首挺胸，与军马飘扬的鬃毛一起在微风中尽展飒爽英姿。在这支队伍当中，米哈伊尔老元帅背着手，缓缓走出军队。他头戴金边三角帽，斑白的双鬓显露在军帽两侧，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圆润的下巴在北国劲风常年的吹彻下显得干燥而结实。他身着深色伏尔加大元帅军装，金边蓝色绶带斜挎在身上，胸前的几枚勋章静静诉说着往昔的岁月。

        他抬起头，伏尔加人特有的，宽厚的面庞上带着一匹老战马一样雄心未泯的明亮双眼，直视着前方，直视着塞涅的高墙。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士兵守望者他们的三色旗，军号嘹亮。

        眼见对方人多势众，那些半道加入的仆从军不由面露惧色，立即遭到了联军无情的耻笑。老元帅冷哼一声，喝令到：“雕虫小技而已，架炮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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