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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一节
老保忙着光标家具公司销售科年底的收尾工作。把我安顿到他的宿舍里之后,老保又匆匆忙忙的去销售科工作去了。我靠在他的床上,从包里拿出刚买的一本书看起来。这是余秋雨的一本散文集,书名叫作《旅行笔记》我被其中一篇名为《遥远的绝响》的文章深深的吸引住了。
该文讲述的是魏晋人物阮籍与嵇康的故事。说句实在话,我对魏晋时期历史及人物的了解大多来自于罗贯中的《三国演义》与那些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相比,我充其量也就算个伪文化人。我虽然也读过不少书,却是杂七杂八的一些闲书。真正能体现中华传统文化的经史子集一类的书籍我连一本都没有通读过。正因为我在这方面的量与知识严重匮乏,因此,余秋雨在散文中讲述的阮籍与嵇康的轶闻故事,让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原来人们常说的魏晋风骨是这个样子的呀。看《三国演义》时,我见识了太多的计谋与诈术。没想到,与之承继相连的魏晋竟然还有这些真实可爱的人物。阮籍看人的青白眼,不愿与司马昭联姻而大醉六十日,为一位素未谋面的才女吊孝,在自家屋里赤裸全身等一系列看似怪诞、不守礼法的行为在早已破除封建礼教的今天依然显得是那么特立独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还一直被当权者所看重。可见魏晋时期的政治人文环境还真是有点意思。嵇康是曹操的嫡孙女婿。他是阮籍很看重的小老弟。嵇康的哥哥携大礼去阮籍母亲的灵前吊孝时,阮籍用白眼看他。而嵇康带着酒与琴前往吊孝,阮籍却以青眼相加,视之为知己。此二人,俱为蔑视礼教,超凡脱俗之人。他们更是可爱之人。为何可爱?皆因真实。做一个真实的人,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又很难。社会从来都是功利化的。要想在功利化的社会中获取那些在世俗看来可贵的东西,人们往往会把自己真实的一面遮掩起来。久而久之,人们彼此之间皆以假面相对。在这种环境之下,一个人要想活得真实,挺难的。
世风无所谓日下,社会从来都是这样的。从魏晋到如今快两千年过去了,阮籍与嵇康所蔑视与鄙弃的那些东西消失了吗?不仅没有,反而更甚。为了名利,多少人迷失了自我,活成了一个又一个假面人。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下,能保持清醒的还有几个人。唉,又扯远了。我张红民来北京闯荡,难道只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吗?难道我不想出名吗?难道我不想获利吗?可是,自我价值难道只能通过获得名利才能实现吗?如果不是,那么,怎么才叫实现自我价值呢?唉,想的太多了吧?张红民。如果以金钱作为价值实现的途径和评判标准,那么我这一年下来的价值便只有兜里郑总以抚慰形式奖励给我的那一千块钱。要是郑总不奖励我这一千块钱呢?我这一年下来不就毫无价值了吗?嗯,当然不能这样想。按照这个逻辑,我张红民岂不成了废物一个?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我这一年下来走了多少步,多少路?当然是无法计数的。从人生阅历增加和知识技能积累方面来说,我还是有所收获的。这些东西显然是在黄土城永远也无法获取的。
我从腊月二十七上午就到老保这里了。他一直忙到第二天中午才算消停下来。不过还好,有书与我相伴,倒也不觉烦闷。他跟销售科谢经理说好了,明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九,我们一大早就出发。明天就是除夕了,再不回去就赶上大年初一了。等一切安排的差不多了,老保对我说:“红民,咱们去大兴县城转转吧。你过来我一直也没抽出时间陪你。正好咱们下午去城里转转,捎带着买几件过年的新衣服,也给家里人买点东西回去。”我也是这样想的。于是我俩便坐公交到了大兴县城。大兴县城到底与北京城区还是有不小差距的。当然,其繁华程度比起保民县城那可就强太多了。
老保带我到了一家物美超市。他休假时常来这里,对这里自然是很熟悉了。我们转悠了半天,一人买了一件同款的红色棉夹克。我对红色比较感兴趣,因为我的名字中间就有个红字。再说,红色看着也喜庆。北京特产是烤鸭,这个我们得买回去让家里人尝尝。钱少了就是经不住扯吧,转了一会儿,花出好几百。我还得留些钱给两个侄儿做压岁钱呢。老保貌似兜里钱不少,买起东西来比较大方。当然,他也不用给小孩子们留什么压岁钱。他只有一个妹妹,还在上高中呢。
我俩逛累了,同时,也有点儿饿了。在物美超市门口,我看到有人摆摊卖烤毛蛋。那是我第一次见这玩意儿。城里人真会吃。这种吃法连鸡带蛋一下子全有了。毛蛋的样子瞅着有些瘆的慌。不过味道却是很好闻。在小摊边上有两个打扮时尚的少女一人手里把着一串毛蛋吃得正香。我的食欲也被勾起来了。更为关键的是,连人家少女都敢吃毛蛋,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能不敢吃呢?我决定挑战一下自己。
“哎,老保,你吃过毛蛋吗?”我一边看着烤摊上正滋滋作响,油汪汪、香喷喷的毛蛋,一边问老保。老保看了一眼,摇摇头,说:“没吃过。那玩意儿看着挺恶心的。”我骗他说:“我吃过,可好吃了。要不要尝尝?”老保见那两个女孩儿吃得那么香,有些心动了。“要不来两串尝尝?”
我近前买了两串,递给老保一串,自己拿了一串。两个人低头吃起来。说实话,第一口下去的时候,我感觉挺怪异的。那玩意儿毛茸茸,吃起来有一种生吃活物的感觉。我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逞这个能了。老保在边上吃得也是直皱眉头。毕竟是花了钱的,弃之可惜,吃之……嗯,吃了几口之后,从心理到生理都逐渐有些适应了。还是挺香的。自那之后,我偶尔会买串毛蛋吃。而老保自那次吃过毛蛋之后,便再也不碰那玩意儿了。
购物完毕,我俩便回了光标家具公司。我还是与老保挤在他的那张单人床上。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坐着谢经理的桑塔纳小轿车出发了。
谢经理看上去得有40来岁。他说自己才三十五岁,只是长得老面而已。是的,塞上地区风沙大,气候干燥,人们的皮肤普遍粗糙,看上去都要显老一些。听谢经理说,他来北京已经快十年了。十年时间,北京的水土都没有把他的皮肤给养过来,可见他的老面是天生的。我看上去也很显老,造成我老面的原因有两个。一,在老家从事重体力劳动,特别是拉土,风吹日晒的把皮肤给糟塌坏了。二,我的头发掉得厉害,特别是来北京这一年,头发更是一一绺一绺的往下掉。作为同龄人,老保看上去要比我年轻多了。我俩站在一起,就是郭德纲与林志颖的比较模式。呵呵,好像他俩也是同龄人。
谢经理虽然长得老面,不过在汽车驾驶方面却是新手。新手倒也不怕,让我担心的是,他竟然还没有考下驾照。这辆桑塔纳是光标家具公司的车。负责车辆管理的人与谢经理关系不错,再加上谢经理在光标公司的中层管理者也是有实权的人,因此要开公司的车回家也算不了什么。这辆桑塔纳的车况很一般,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我从后面的座位上看了一眼仪表盘上显示的里程数,已经三十多万公里了。
无照驾驶,新手,再加上一辆车况很一般的旧车。这一路上,我和老保的心呐,一直悬在嗓子眼儿就没下去过。不知道为什么,新手开车通常是不按常规驾驶。谢经理就是这样。那里有石头,或者坑,他偏偏从那里开过去。在从张塞市往塞上地区走盘山公路时,谢经理愣是从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上压了过去。我和老保的脑袋都被颠到车顶,差点把我俩磕蒙圈。我俩却都不敢说话,怕谢经理与我们聊天时分神。刚才颠那一下,就是因为他跟我俩说话分神所致。谢经理也被吓了一跳,老半天不再吭声。
终于到了保民县与昭德县的岔路口,我和老保向谢经理道谢之后,下了车。临下车时,我俩一再叮嘱他,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说的不是客套话,是真心话。一路下来,谢经理的技术似乎练得稍微好一些了。不过,我俩下车时,我发现谢经理的头上在冒汗。这不是用技术在驾驶,这是用生命在冒险啊。
从岔路口到黄土城只有二十多里路。不时有从张塞市或者北塞县开往保民县和黄土城的私人小巴路过。我俩搭了一辆开往黄土城的鸿雁牌小巴。车主是我们小学同学二壮的大哥,大壮。大壮跟我大哥是同学。大胖看见我俩,感觉挺稀罕,开玩笑道:“哎呀,俩位北京人回来了。听说红民还当上记者了。怎么样,哥俩挣了不少钱吧?”他是无心之说,而我听了却是脸上一热。哥哥呀,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去北京这一年,我除了在老家有个记者名声之外,钱可是没挣到啊。关于挣钱与收入的话题,一般人是不愿意聊的。这是个人隐私。多了怕人借,少了怕人笑。呵呵,对于大壮的调侃,我俩一笑而过。
大壮买线路跑车已经有好几年了。原来他只跑保民县到黄土城的线路。后来,挣到钱了,他又买了黄土城到张塞市的客运线路。在黄土城人们的眼里,大壮才是挣到钱了。的确,他的经济收入在黄土城算是上等水平了。不过,他的这活可不是一般人想干就能干的。私人客运固然需要一定的资金投入,更需要与黑恶势力斗争的勇气。在那个年代,但凡车站都有好几股黑恶势力盘踞着。这与南方海边城市的码头是一个道理。这些地方都是人口与财富密集流通之处。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势力相争。要想在这争斗中生存发展,并非易事。刘启民和他哥曾经跑过黄土城到张塞市的客运线路。那可是全凭他哥俩用拳头打拼出来的。然而,好景不长,他们哥俩在一次运营过程中发生了车祸,死了人,刘启民哥哥的腿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哥俩赔了不少钱,辛辛苦苦打下的线路也丢掉了。
大壮并不是那种好勇斗狠之人。他是那种善于搞人际关系的人,与保民县的一些大地痞关系不错。听说,他跟张塞市客运站的势力也有交集,否则,他跑张塞市的客运线路多半是跑不下去的。在小地方混,必须得依靠强有力的人际关系,否则,任你是条龙,也得盘着;就算是只虎,也得蜷着。这也是我和老保为什么选择到北京闯荡的原因之一。我们在老家都没有什么过硬的人脉资源,要想有所发展,势比登天。
大壮开车要比谢经理熟练多了。小巴车被他开得如同行去流水一般,既快又稳。也就是十来分钟左右,我们终于回到阔别了将近一年的家乡。
除夕之日的黄土城大街上,还比较热闹。一般来说,到这个时候,四周八下小村子里的村民们早已提前来黄土城采购好了年货。可还是有一些沉得住气的村民直到除夕之日才来这里采购。不过,相对于前几天,人已然是少多了。我俩无心在街上作半点停留,各自回家了。临分开时,我从包里拿出一瓶长裕公司出产的干红,让老保带回家给家里人尝尝。
刚到院门口时,我便大声喊起来:“妈!爸!我回来了!”在回来之前,我已经告诉二哥我今天回来了。二哥早就告诉爸妈了。听到我的声音,爸爸妈妈从屋里跑了出来,紧接着大哥大嫂和大侄儿壮壮,二哥二嫂和二侄儿小刚也先后从屋里出来了。
自从年初赴京闯荡到现在,期间除了和二哥在北京见过一面之外,其他家人可是一直都没见呢。血浓于水,见到真正的骨肉亲人,我的心里翻腾起阵阵热浪。亲爱的家人们,我好想你们啊!大哥和二哥忙着帮我拿东西。两个侄儿更加关注我给他们带了什么礼物。爸爸看着我一个劲儿的笑着。妈妈拉着我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心疼的说:“红格儿,俺孩儿咋这么瘦呢?”我笑了笑,安慰妈妈道:“哪瘦了?我吃胖了呀。”我都二十五岁的人了,妈妈还拿我当小孩儿,捏着我的胳膊看我到底吃胖没有。唉,人呐,长再大,在**眼里也还只是个孩子呀。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了。一般情况下,从北京开车回来,只需要四五个小时。谢经理驾驶技术太差,一路跌跌撞撞的。我们从早上六点就出发了,一直开到下午两点才到达保民县和昭德县的岔路口。等大壮的车等了半个多小时,再回到家里可不就快三点了吗。家里人显然等得着急了。爸爸说:“听你二哥说你一大早就出发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们都急坏了。”我跟他们讲了路上的情况,妈妈说:“哎呀,这可太吓人了!过完年你回北京的时候可是坐大客车哇!别再坐那个谢经理的小车了。”我笑着说:“我倒是想坐了,人家也不拉呀。”其实,我的想法跟妈妈是一样的。谢经理的车坐一次就够了。下次给我钱也不也再坐了。
饭菜早已准备好了,都在锅里热着呢。一家人只差我一个了。我一回来,就可以开饭了。我特意拿出一瓶干红,说:“这个红酒是我给他做宣传的厂子的产品,你们也尝一尝。”然而,真要喝的时候,我才发现一个问题,家里没有瓶启子。没办法,我用菜刀把瓶颈砍掉,洒了一半,瓶里留了一半。呵呵,要想突破瓶颈不只从内部着手,也可以从外部开刀。各们家人们,凑和着喝吧。
团圆饭吃得格外香。我和爸爸、大哥、二哥喝了不少酒。爸爸还是老样子,二两小酒一下肚,往后一靠,半眯瞪着看我们喝,听我们聊天,不时插上一句。妈妈平时不喝酒,看到我们哥仨都聚齐了,也喝了一点酒。我请她尝尝干红。喝了一口,妈妈说:“这酒喝着有点醋味儿呢。”呵呵,只要是三个儿子给**,即使是苦的,她也觉得是香的。二嫂也爱喝酒,不过跟我们哥仨喝不起劲来。大嫂却是滴酒不沾。不过,在我劝说下,大嫂也尝了一口红酒,差点没吐出来。壮壮和小刚在地上忙着玩儿,连吃饭都顾不上。过年时,小孩子们基本上不会吃正顿饭,零食就够他们吃的了。我小时候也这样。
吃过饭,妈妈和嫂子们收拾碗筷,我们陪着爸爸在炕上聊天。在家人们的欢声笑语中,除夕之夜即将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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