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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三节
        如果有人问我今生最遗憾的两件事是什么,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当兵和上大学。我在初中辍学之后,上大学的梦想就破灭了。当兵似乎还是一个可选项。然而,严重的近视又成了我当兵的障碍。当然,如果在部队或者镇上武装部有关系的话,近视也不算是什么障碍。而我们家在部队上并无任何关系,虽然与黄土城镇武装部长认识,但还不至于在人家免费为我走门路当兵的那个程度。凡是涉及到用钱的环节,都是制约我们向前的桎梏。贫穷,不只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更限制了我们的现实生活。

        人们往往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充满了想象与渴望。说句实在话,我之所以想当兵并非是脑子里有什么从军报国杀敌守边建功立业的想法,纯粹就是因为听说有人在部队里考上了军校,开辟了一条发展路径而已。在和平年代,当兵就奔着前途和发展去的。在战争年代,当兵只有两个目的,献身与送命。献身者是伟大激昂的报国救国理想。送命者是无奈。如果说在和平年代还有为献身祖国国防事业而当兵的,那是真值得佩服!这样的人不多,但一定是祖国的干城之材。然而,大部分人都不过是像我张红民一样,当兵无非是为了谋求一条个人发展路径罢了。可是,就连这条路径,也并非你想走就可以走的。在战争年代,这条路叫作拉壮丁。在和平年代,这条路叫走后门。是的,有后门的去当兵,被提拔的可能性极大。没有后门的即使当上了兵,也只能在义务兵届满之后复员回乡,该干咐干啥。

        我的邻居小青同我一样,初中上完就直接上社会了。他从小本来也不爱读书,离开学校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解脱。当他从学校的牢笼里解脱之后,只在社会上经历了一点点挫折之后,便意识到社会不好混。读书不喜欢,社会不好混,作为一个年轻人,总得做点儿啥吧。当兵,成了他当时唯一的选项。小青的舅舅在部队里是个营级干部。他们部队每年都要到保民县来征兵。于是小青便被他舅舅所在的部队征了去。小青去当兵固然与他舅舅有关系,但即使没有他舅舅的那层关系,他也照样也以当兵,因为他既不近视,身体也很好。

        小青天性不喜欢被约束。在部队里,他活得仍然是不自由的。于是,服役不满一年,他便当了逃兵。如果是一般人,是要接受严厉处罚的。因为舅舅的关系,小青并未受到什么处罚。在黄土城镇,服兵役期间逃跑回来的不只小青一人,还有我大姨夫的一个远房孙子,也在服兵役期间逃跑回来,因为部队里有个军官舅舅为其斡旋而免受处罚。当然,这些都是反面教材。人家霍去病也有个部队里当大官的舅舅卫青,而且还是国家最高军事长官。霍去病就没有当逃兵,而是年纪轻轻的就建立了盖世功勋。由此看来,一个人有个好舅舅固然重要,但自己有没有信念和坚持更加重要,否则就是对舅舅资源的一种极大浪费。呵呵,是不是有一种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感觉。是啊,我张红民就没有舅舅。

        没有舅舅的我当不了兵,就只能在社会上继续混。一直混到现在,从黄土城混到北京城。北京城里部队不少。不过咱一般也进不去。相比而言,大学还真是个开放的地方。西北三环周边的大学,诸如北外、北理工、人大等等,我都横趟。呵呵,我刚来北京时,严辉这个家伙还忽悠我,说什么他跟北外的门卫关系好,所以可以随便进。纯粹歁骗乡下人。几个月下来,我张红民已经不是那个刚从黄土城出来的乡下人了。那会儿,我还没去过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对于我来说,这些地方都太过神圣了,想都不敢想。

        北外的乒乓球场,人大的英语角,北理工的食堂,这是以上三所大学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北外的东院有很大一片乒乓球场地,最少得有十几个乒乓球台案。严峰和严辉哥俩都会打乒乓球,玩得还不错。每逢周末休息时,我便和他们哥俩到北外的乒乓球场地呆上好几个小时。他俩会找对手打球,而我却只是看客。每到那个时候,我就会觉得自己好笨,连个乒乓球都不会打。严峰和严辉偶尔会耐心的陪我练上一会儿,最后都实在受不了我的笨拙而另觅高手去了。

        对于严峰哥俩来说,玩乒乓球并不是纯粹出于爱好。用他俩的话说,那叫“乒乓外交”。的确,通过打球,他们认识了一些朋友。诸如刘哥,光明、小武等等。

        刘哥是个北京老混混。四十来岁的人了,无家无口,光棍一根儿,酷爱打乒乓球。通过严峰哥俩,我跟他算是认识了。有一次跟他去过他们家,在魏公村一带,挺老破的一处小院。他爸妈都已经老得听不清人说话,只剩下一口气了。刘哥经常往家里带一些小姑娘玩儿,却没有一个能够给他们老刘家续香火的。老头老太已经没有精力管这些了。跟刘哥交流几次,我觉得这北京老光棍挺有意思的。啥都懂,大明白,对于正在疯狂吸收城市生活经验和常识的我来说,刘哥就是一个万事通,也确实让我学到了一些东西。不过,他对于向我灌输知识并无半点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北外的那些单纯的女大学生。据严辉讲,他最牛逼的时候,同时与三名女大学生交往,各得其乐,互不影响。

        与刘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光明。光明要比我们大上三四岁,快三十岁的人了,活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他的父母是北外的职工,至于是烧锅炉还是打扫卫生的我就不清楚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是教授一类的高级知识分子。我们仨经常去光明家。他们家就住在北外西院的家属区。老破楼,屋子里阴暗无光。我头一次去他们家时,感觉自己穿越到了二三十年代。特别是当他爸的咳嗽声从某个看不的角落里传出来时,那种腐烂的陈年气息便愈加激荡起来。光明是一个双重性格体现分明的人。在我们面前,他是一个健谈的人,谈诗,论道,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在陌生人面前,他却异常腼腆,像个大男孩儿。他跟刘哥一样,也是光棍一根。二人的区别就在于,刘哥虽然没有老婆,却没缺乏女朋友和**。光明则是三无人员,无老婆,无女友,无**。这可能与他的性格有关吧。刘哥在什么人面前都不怯场,侃侃而谈。光明只在我们几个熟悉的朋友面前健谈,在陌生人特别是女孩子面前,连个屁都崩不出来。另外,从形象上来说,光明也不占优势。他长得太胖了,没个年轻人的样子。不到三十岁的人,像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刘哥虽然四十多了,倒是打扮得像个年轻人。

        小武虽然还在北理工上大学,却是这些人当中的核心人物。没别的,因为他既帅,又年轻,又有钱。小武不是山东人。他爸爸是山东一家大公司的高管,常年在北京呆着。爷儿俩却是不怎么见面,各忙各的。听严辉说,他爸也养了好几个小三儿。严峰兄弟与小武交好,是因为他有钱。刘哥把他当亲兄弟一样,也是因为他有钱。光明跟他也不生疏,还是因为他有钱。比起现在的王思聪之类的富二代,小武简直是弱暴了。但是比起他身边包括我在内的这些人,他当然是有钱人。有钱人,特别是有钱的帅哥,格外招人待见,尤其是招美女的待见。小武的女朋友隔三岔五的就换一个,还一个比一个漂亮。我曾经去过他在三环里的住所,二百多平的大房子,室内陈设豪华,设备齐全。有钱人的生活着实让人羡慕不已。

        严峰哥俩在这几个人眼里只是小弟级别的。他们并不拿正眼儿瞧这哥儿俩。在我们一起玩耍时,我能看出来,也能感受得到。正因如此,我有时并不想同他们在一起玩耍。特别是刘哥和小武。光明还好些,毕竟人憨厚,也算个青年,与我也还能聊到一块儿去。对于严峰哥俩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种溜须劲儿,我实在是看不惯。人家又不给你半分钱,还瞧不上你,也就在一起打个球而已,何苦把自己搞得那么低下?呵呵,当一个人把自己的某种爱好或特长当作社交工具时,他的这些爱好特长一定不会有太大的发展。功利心太强会影响技能与艺术的独立与进步。

        与刘哥和小武的交集,仅限于几次不大情愿的被严峰兄弟裹挟。后来,我只要听说他们哥儿俩是去找刘哥或小武,我便坚决不去——跟他俩丢不起那人。我与比较憨厚的光明关系一直不错,也就是因为对的共同爱好。我们俩在一起就是聊聊。他喜欢写朦胧诗,搞什么意识流。我却不怎么喜欢他写的那些东西,太朦胧了,随意流动的文字根本看不出来他要表达什么。尽管如此,也总比和刘哥、小武在一起强。

        最舒服的还是与王永利和斯莉在一起交流。可是,他们俩又太忙了,即使是周末也都有很多安排。是的,他们一直在学习,在充电,没有一点时间是无聊的。虽然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与我交流,却给我推荐了一个好地方——人大英语角。

        人民大学英语角每周末都有。我之前也听薛颖说过。不过那会儿没有心思琢磨这个,只顾着写稿子了。在王永利和斯莉的极力推荐之下,我在一个周末去了人大英语角。那感觉,四个字,不虚此行。一个教授模样的老年人在那高谈阔论,纯英文。我站在人群中全神贯注的听了半天,是在讲我国驻**大使馆被炸的事情。老爷子用美帝的语言激烈的批判其霸权行径,听得让人热血沸腾。听完老爷子的英文演讲,我继续前行。大学生们三个一伙,五个一堆,都在用英语互相交流。我也想找个人练会儿英语,却始终不敢张嘴搭讪。我在人群中张望着,心里想,如果能碰上薛颖那该多好。我们是熟人,交流起来不会有障碍。然而,薛颖是不会在人群中的,她已经从经济信息报社跳槽到一家外资企业了,据说忙得都顾不上休息。当然,薛颖在外企加班是可以拿到很高的加班费的。我梦想的大学生活,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而我,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经历这样的生活。在北外的乒乓球场,在人大的英语角,我只是一个看客。只有在北理工的食堂,我才可以切换角色,成为一名食客。

        北理工的食堂伙食标准没的说,比我们单位物业的食堂高出不止一个台阶。要不是严峰带我去,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校外人士也是可以到大学食堂就餐的。在食堂窗口跟大学生们在一起排队,在餐桌上与大学生们一同就餐,品尝大学生们的美味,听大学生们谈论他们的学习生活,那时的我产生了一种幻觉——我也成了一名大学生。然而,幻觉就是幻觉。吃完饭之后,随着人流走出食堂。那些大学生们各自去往教室宿舍图书馆实验室等学校为他们提供的各类场所时,我只能在校园的小道上走来走去,最后又无奈的走出校园。

        因为自我认识不清,让我原本应该在校园读书的时期放弃了读书学习,始有今日之憾事。即使我在这些大学伫立终日,我也只是看客,最多成为食客罢了。在以后的岁月里,我去过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剑桥大学、**国立体育大学、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以及更多的国内外名校。伫立在这些大学的校园内,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天之骄子们,我的内心每每会生出无穷感慨。时光赋予每个人选择的机会和权力,我们却未尽都能好好把握。美好的时光并非是时光美好,而是被你选择的环境所决定的。选择大于一切。选定离手,再无机会。人生并非赌局,却比赌局更加残酷。珍惜每一分时光,把握每一次机会,让自己的人生少一些遗憾。虽然人生永远是无法真正圆满的,但是我们可以尽量少一些欠缺。毕竟,时间流逝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试错,特别是少年青春,一晃就过去了。当你回过头想再续写青春篇章时,却无论如何也是回不去了。呵呵,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人们常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然而,有几个年轻人愿意听所谓的过来人磨叽那些所谓的经验教训呢?不曾清贫难成人,未经世事老天真。各自经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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